裴度见他神情略有恍惚,微感内疚。韦旷说过,柳浥雨那天身上的刀剑伤痕居然有一百多条,而且一直在发热谵语。不该一下子和他说这么多事的。他站在柳浥雨眼前,对这个坚强的年轻人突然起了一丝敬畏之心。有多少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顾自身,决意为师父复仇?
柳浥雨突然站起身来,向裴度拜了下去。裴度大吃一惊,他从没见过柳浥雨向人两次下拜,一时忙将柳浥雨扶起,谁知一碰柳浥雨的手臂就被轻轻震开。柳浥雨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颤声说道:
“多谢裴中丞指点,晚辈感激不尽。裴中丞但有所命,晚辈无有不从,只是当下晚辈要做几件事,就此告辞了。晚辈还想去请教白居易白大夫一件事,晚辈与他素不相识,能否烦请裴中丞写一张帖子,并告知白大夫住处?”
裴度微感诧异。“白居易?韦旷未和你说起吗?武相被刺后,他第一个上书急请捕贼,被言官弹劾,刚刚被贬去作江州司马了!”
柳浥雨摇了摇头,“二师兄今日不在长安,白大夫被贬去的江州可是江南道的江州?”
裴度微微颌首说道:“正是,你要找他,可他此刻已经在二千里之外了!”
柳浥雨心念万转,稍一沉吟,便告辞出门。此刻已是戊未时分,长安城中初秋的金风丝丝划过,使人颇感凉意。
街坊中,大部分店肆已经关门落户,偶有几声犬吠低沉地响起。月色已经半圆,在中天静静地把长安城洒上一层清辉。坊门处巡更的坊卒在一声没一声的打梆子。师父的仇人不知在哪里,那“北邙四子”要是一对一交手,无论是谁武功他均可胜之,但四人合阵,自己便万万抵挡不住。可能就算能逃也不会逃走了,自己当拼死分个击杀!
但天下之大,又去哪里找几个贼子?知道自己身世私密的那道人此刻在江南。此去江南,路途遥远,非一日可达,本来关于这断剑的来历,今夕便可知晓,谁知白居易却被贬去了江州作一个小小的司马。
当下何去何从,当真难以抉择,他突然很想喝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觉得曹操这句诗真是太对了。
坊中已经没有酒肆,他找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北邙就在洛阳附近,那就先去洛阳,看看那四个贼子在不在。如果碰上了,好歹杀他一个两个,如果真死了,那也就罢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去见师父了。如果没碰上,那就转而折道江南,去苏州一带寻找那道人。
先去洛阳,如果找不到那几个贼子就去江南弄清自己的身世,然后再往西去江州,找到白居易,问明这断剑的来龙去脉。这剑自从那天不知为何被拔出后,就如同铁块一样,死死卡在鞘里再也不动分毫。
主意既定,他决定立刻出城,早走便可早知道诸多缠绕在他心中纠结不已的问题。到了坊口,他提气上跃,在最高处时,无意看到了月亮。那清冷的月光如同一只张开的巨晴一样,向他投来淡白色的眸意。
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了袁子期,想到了师父,想到了那个雪衣少女,他突然感到了一丝心痛。
李若荷悠悠醒来时,闻到房中一般桂枝、当归、白芍、生姜诸味会和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却记不着自己怎么来到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装饰甚是古雅,却又透出一丝奇异。她慢慢回想,想起在醉真楼中吃饭喝酒,袁子期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想起她好像对袁子期动手,还拿出来那柄匕首;想起了自己好像在恶心呕吐,然后难受的死去活来;想到了朦胧中袁子期抱着自己,平稳的好像躺在家里最舒服的床上…然后就没有记忆了。她拼命想回忆,却觉得一阵头痛,“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隔壁门开了,一个硕长的身形飘了过来。她定神一看,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她在梦中好像经常见到这张脸来喂她喝这吃那。徽黑的脸,修长的鼻子,英俊的五官,却好像永远带着一种看不懂的笑意。袁子期,该死的袁子期。李若荷仿佛觉得自己又脸红了。
袁子期很随意地看着李若荷,“终于醒了啊?嗯,药快煎好了,你这次可以自己喝了。”李若荷赧然问道:“我,我睡了几天啊?”“你要睡到中午,就是整整三天了”“三天!”
李若荷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被子,自己的衣服好像全被换过了,穿在身上的全是她最熟悉的江南织锦小衣,好像连贴身小褂也换了。她低头一看,脸色一下子白了,抖抖索索说道:
“我的寝衣…”袁子期大大咧咧说道:“换了啊!你那天吐得这样还能穿啊?”李若荷颤声问道:“莫非是你…”袁子期应道:“当然是我,难道还有谁?”
李若荷一下子气极骂道:“你,你敢!”袁子期转过头,一见李若荷咬牙切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正色答道:“不是我换的,你放心,我不过买了而已。我怎么敢给你换寝衣啊!”
这时,门外一个少女端着一个犹在不停冒白气的陶药罐走了进来,李若荷见那少女肤白鼻挺,显非中土仕女,不由一愣。袁子期笑着说:“你呀,就会吓人,你的衣服是我丫鬟归雁换的,归雁还直嫌你吐的秽物味道大呢!”
归雁咯咯笑道:“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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