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人听母亲这话,自然有理,但想着许宁饱含期盼的柔黑双眸,拒绝的话怎当面说得出口,含糊道:“我也不是一定不喜欢阿宁……”
江太太生起气来:“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好或不好,你给人一个明断。说句难听的,人家也不一定只有你一个选择,当你是肯了,人家也死心塌地了,回头你不肯,白耽误人家的时间机遇,要怎么赔?你现在是没定,没定也要给人家说明啊!回头你想清楚了,确实还是爱着陈小姐,那也算光明磊落,你去向陈小姐求爱,也挺得起腰杆,若想着还爱的许姑娘呢,再去恳求,人家要是选别人了,你输得公平。只管含含糊糊拖着,叫什么?我跟你讲,拖着不叫善良,讲清楚了才是对她好!”
江太太说这话,其实还是为儿子好,一副私心,江楚人听着,却实在是番道理,点了点头,饮了汤,恶心烦闷的感觉好了些,头还是晕,且裹着被单睡上一觉,不知多久,听外头下人道:“——只是我们少爷酒醉了还在高卧,您……”艰难的夹杂着几个洋泾浜的英文。
江楚人掀开被子一跃而起,问:“谁来了?”
那人直抢进内室:“你叫我打听得好!现在我有消息回来了,你倒睡得香!”用的是纯正美式英语。
江太太湿着两只手赶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居国外多年,又经教会文化浸染,用的也是英文,定睛看时,来的却是美国大兵,江楚人高中同学,如今衔为上士,援华抗日战场上出过力,名为er,便招呼:“打听了什么消息?坐!喝水!”自己打开冰箱门拿瓶水递给他。
江楚人托er打听的正是许宁父亲的事——只因er伯父家里从本世纪初就开始做对华生意,圈子里熟得很,人脉也广,耳目自比江楚人还灵通。听闻有消息,江楚人心中已有不祥之兆,怕母亲听见,一径儿推er往外走:“好说好说!我们外边说!”又对江太太道,“母亲你别管了,是打球,我们遇到对手了!”
江太太哪里肯信,叫道:“你闷了一身汗,先冲一把!”
江楚人不应,拉着er来到外头,看离家门远了,才问:“怎么样了?”
er道,事情大坏了,许师傅在交易所也去过几次,鬼鬼祟祟拉人交谈,何尝正经做生意?郊区新化工品厂房,更是没影的事,倒是没日没夜泡在跑马场才真!看来下的赌注颇大。
江楚人跌足叫苦。他原来还担心许师傅做期货,那东西比股票赔得更狠,没想到是赌马,看样子还是黑赌,那还有个好么?他忙往许家来,这事真真拖不得,越早越好,绑也要把许师傅绑回来问个清楚。er与他同来。
才到小桃园弄口,便见一片扰嘈,像一群泥鳅搅闹上来,把小小弄口都堵住,几乎没踩塌鸡笼、撞翻煤饼堆!旁边的人家,都关门闭户,把要紧些的杂七杂八东西都拎回去,自己却登到阁楼上,也有光脊梁的孩子跨坐小窗、也有没牙的老人家趴住阳台,探头探脑,如看大戏,好生热闹。
来吵嚷的人却不是做做戏而已,他们声称要个说法,不然要告官、要自己动手,拆屋架人,也得把挨骗的钱拿回来!
不是赌债,而是骗钱。
赌局还罢了,愿赌服输。骗赌,就不一样了。吞下多少钱,都得吐出来!还得加利息!
谁骗赌?就是那姓许的!胆儿忒大了,伙同人胡说八道,假赌马、真骗钱,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吐出来吐出来!揍得他吐出来!
上海小市民吵架,只有动嘴的,两个人相距十公分互相挑衅,搦战半天,间距还是十公分,拳头绝不会伸过界,但是流氓斗殴就不一样。
上海的黑道流氓大亨,几乎等同于外地军阀,还要更文雅与狡诈,下边小流氓,或各抱粗大腿、或斗胆自立山头,大棍敲头、尖刀见血,数目惊人的金钱利益在其间滚动,那是外头人无法想像的丛林世界。
赌马作假,已经跨入灰色甚至于黑的地带,从善良的市民世界堕进丛林世界。这帮来逼债的人里,有没有真流氓?
江楚人背上冷汗顿时往下流。
er已经到旁边小店铺叫电话,江楚人一把拉住问:“打给谁?”
“警察。”
江楚人疾声道:“不行。许师傅自己做事不当,警察来对他也不利。”
“他如有违法乱纪,当然要依法处置。暴徒要用私刑,警察也要保护他。”er振振有词。
江楚人呆了呆,手一松,er打电话去了。
中华法理人情,未必与美利坚一致。诈赌不还钱,投到牢里,说不定也得被黑道的整死……但闹成这样,未必能瞒过警方。警察迟早要来查这事,还不如自己先叫了,眼下且缓一缓紧急局势,江楚人便让er去了,自己往许家铺子前来,口中高叫:“不准乱来!报警了!”
“警察?警察也要保护我们的债务!”那伙人唾沫横飞,手中且有证明文件可供挥舞,也有收赌资的收条、也有高利贷的借条,晃眼看去都是许师傅的签名,数额各各不等,反正不小。
店铺深处、水果架后面躲着人,江楚人只看见一片绀蓝衣角,乃是女子的衣裳,也不知是谁。满店水果已经被连拿带砸踩的糟蹋了大半,她也不敢吱声。江楚人沉声向众人道:“诸位镇定。警察马上要来了,该还的债肯定要还。你们把人打伤了,还要赔医药费,怎么划得来?她要还,也得靠这个店,你们把店砸烂了,岂不是更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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