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天着实被我吓坏了,村里的女孩子有早婚的习惯,如果没有考上大学或者外出务工,那么早点结婚生子成了村中许多女孩子和家长们的选择。和我同龄的女孩子,有怀孕在身的,有的小孩子都已经呱呱坠地了。
我那时一心想冲出这个樊篱,跳出这个循环永不休止的噩梦,没有考虑太多后果,甚至我都没有问对方的长相和家世。我那时还是太年轻,太容易意气用事了。
母亲起初是坚决不同意的,虽然我没有考上大学让她失望和伤心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把我嫁出去的。
母亲是知识分子,知道早婚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三岁看八十,过早的婚姻只会把我束缚住,我知道母亲内心深处,是希望我能走出这个大山的。
她和父亲守了这座大山一辈子了,青春和热血都撒在这片乡土了,父亲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所以,母亲有一股子恨,无名的业火,从她心头蹿起。父亲的归宿在这,她已经离不开这方天地了,但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离开,去瞅一瞅外面的世界。
母亲再三询证我的意见,我都是点头答应的,她奇怪我的反应,张口问我:“你就那么想嫁?”
我没有回答,小拇指来回扯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母亲。我这时的心思有些复杂,最大的念想当然是离开他的魔掌,我内心竟然还有一丝不可察的小心思,就是迷茫中对那个他和婚姻的向往,哎,我那时真是昏了头,不过,那大概就是少女怀春吧!
母亲见我不吭声,摇头叹气,满眼慈爱地看着,伸手过来,抚着我的脸,我明显感到了母亲以前那双娇嫩丰腴的手已经生出皱纹来了,整日的农田耕作毁了当初那双手执粉笔就能在黑板上写出漂亮板书的玲珑巧手,母亲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村小先生慢慢蜕变成一个略显佝偻的乡野村妇。
母亲嘴角抽动,望着我,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喃喃自语。
若你爸爸还在,他肯定舍不得小囡这么早就嫁出去,你可是他的心尖儿。
不说还好,一说到我父亲,想起他在世时对我的种种疼爱,对比我现在的险恶处境,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撒丫子跑了出去,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让我恶心、厌恶、恐惧的家了,我要出去,我要重获新生,我内心不止一次这样呐喊。
我边哭边跑,很快出了家门,任凭母亲怎么喊我,我头也不回,那家,我多瞅一眼,就觉得糟心,当然,除了我蒙在鼓里的母亲,她是我留在这个家里的唯一理由。
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我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我双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身子,尽量让自己喘匀些,伸手抹去我额头、脸颊汗水,我定了定神,才发现我一口气跑到后山来了。
后山离我家有一里多地,山里树木葱郁,山尖有一条清泉留下,贯穿山脉,至上而下,流经我们村子,也是我们用水的来源。村里人百年之后,都喜欢安在后山,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那时一处风水宝地,我父亲也埋在那。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跑到了后山,我想这或许就冥冥中父亲引我来的,我鼓起胆子,说实话,即使是大白天,一个女孩子来到全村的坟场,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
我内心对爸爸的思念克服了我的恐惧和胆怯,我径直来到父亲坟前,我轻叹了一声:“爸,我是真想你啊!”
有微风吹来,吹乱了我的发丝,吹的坟头几株小草也东摇西摆,我撩起头发,拿皮筋束好,走进了些,清理了那几株杂草。清明刚过,我陪母亲来看父亲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杂草呢,没想到几场春雨,倒是把它们催了出来。
我从裤兜翻出手帕,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望着父亲的墓碑,我想和父亲好好说说话,说一些平时不敢说、不能说的话。
“爸,我没看考上大学,叫你失望了……”
“爸,他对我怎样,想必你在天上看得到,你为什么不一个雷,劈死他。如今他又叫我嫁人,哼,我嫁就是啦。能不再受他的蹂躏,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说着,我又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个不停。到最后,我已经说不下去了,说到伤心处、绝望处,我就想哭,我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父亲去世后,我很少哭了。但我的满腹委屈没处倾诉,只能在父亲坟头宣泄,这叫我如何不哭?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步三回头,那份不舍,说不清楚,我明明知道父亲已经回不来了,但我内心还是极其渴望奇迹能发生。我不止一次做梦梦到,我一睁眼,父亲满面笑容,坐在我床边,笑着对我说:“小囡我回来了。”我一把扑上去,想抱住父亲,这个梦就醒了。
爸,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为什么走那么早,丢下我一个人!
从父亲坟头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有笑过,母亲以为是自己阻止了我想嫁人的心,才闷闷不乐的。她见我这个样子,摇头叹息,无奈同意。那个家伙自然是高兴得很,他喊媒人领了那个人过来,我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不过,听媒婆说,男方对我很满意。
呵呵,怎么能不满意?我是十七八正值妙龄的黄花大闺女,而对方是个大龄未婚的庄稼汉子,他若是再大几岁,就足足大我一轮了。媒婆很勤快,很快把礼金和彩礼送上了门,要了我的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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