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水镇的西北方向地势微高,除去无数寺庙塔林,朝镇外再走出些许,有一座牡丹山,山下有一座大气奢华的宅院,那便是张家在镇上的私宅。宅子里的人一向不多,零零星星,少有气氛,但今日,却显得稍微热闹了些。
宅内南面有一个院子,院子南面有一座凉亭,而凉亭里,此刻正坐了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正是张家的两兄妹,在初夏的午后,于院中闲聊纳凉。
“大哥近日总是魂不守舍,莫不是被哪里的妖精勾了魂儿去?”张倩兰取了桌面一颗枇杷剥了皮,含进嘴里,她的动作很慢,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悠闲缓慢的姿态,无论看书习字,或者饮食就寝,她似有大把的时间,能令她在书房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在水边一睡就睡上一个下午。
仿佛时光的流逝,世事的变迁,都与她无关,在她的世界里,岁月依然静好,无波无澜。
她手中的枇杷硕大泛黄,已经被丫环洗得干干净净,剥了皮吃进嘴里,味道甜中带了点酸涩,好在甜味居多,酸味较淡,尝来仍是好的,这令她欣然弯起眼角,说着话时也带上了笑意。
如今的张倩兰也年近十八了,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死而复生,醒来后精神总不够好,她身子常常疲惫,有时甚至会不知不觉昏昏睡去,许久才醒来,神色懵懂,如置梦中。她天性善良,也温柔,性子天真,也单纯,只是幼年时的一段特殊经历,令她常常独处于幻想中,显得有些不够真实,有些不那么合群。
当然,再怎么不善言辞,也并不包括家中的兄长和亲人们。
张敏之正喝着茶,与妹妹张倩兰说笑中,听她如此说,连忙摇头笑说道:“被妖精勾了魂儿的不知是谁。你且说说,你这脑袋瓜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他戳了戳张倩兰的头,叹息道:“分明是快要嫁人的年纪了,偏偏整日躲在屋中看书画画,做着不知哪里来的白日梦?”虽说性格乖巧听话,却又太是乖巧了些。
张倩兰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我有大哥二哥在,不嫁人也能过得好好的,大哥干什么总把我往外推?”
林家小姐年过十八也未着急,天天在外女扮男装,街坊巷口来来去去,神出鬼没,还闹出不少笑话——至少在外人看来的笑话,事实上张倩兰并不如此认为,她倒是佩服她的敢作敢为。无论怎样,林小姐尚且如此,更何况她呢?有钱人家的姑娘,再不济,也是有爹娘养着的,不至于无人照顾,孤苦无依,何况兄长们大都疼爱她。
张敏之叹道:“咱们张家再怎么富甲一方,你若是年龄大了,总是不易找到可心的人。”林小姐再如何被人嘲笑,到底主动大胆,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是倩兰……他看着妹妹固执又装作轻松的脸,知晓她多年来的心结,恐怕难以解开了。这丫头心思重,却又不爱说,每日看似开心,却又浑似忧心忡忡,总是令人担心。
他低头喝了口茶,便伸手将其放置石桌上,却不料手突然一抖,那茶杯瞬间落地,清脆的响声后,碧绿的瓷盏碎成了无数片,在地面上泛着润泽的光,他的手并未被划破,却仍旧颤抖不止。
“大哥,你怎么了?”张倩兰拿出手帕替他将身上的茶水擦干,旁边的丫环也上前来,将地面的残渣碎片清理了,片刻后便收拾干净,唯有张敏之握着自己的手腕,面色阴晴不定。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匆匆回到房中,开始翻箱倒柜地查找书籍,混乱书架上的书本乱七八糟落了一地,他从上至下翻找,终于寻到了一本古旧的小册子。
这是昔日薛长青为张倩兰看病时,因无能为力而心存愧疚,离,其实很薄,老旧泛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他仍旧放在屋内,不曾丢失。据说,这书记载了许多疑难杂症,诡密毒药之类,乃是薛长青的师父与他多年归纳总结的珍贵藏本。
张敏之手腕脱力,仍旧颤抖慌乱地翻开书册,一页页翻找,终于找到一处令他面色突变的文字。
入目的先是描述其病症:一日毒入血脉,手指泛青。二日毒上唇舌,嘴唇紫黑。三日毒进经络,青筋暴露。四日虫卵孵出,四肢失控。五日虫入五脏,出血不止。六日万虫噬心,命毙无归。
他撩开自己的袖口,一一对照,手腕越发抖得厉害,他这病症,显然已经第四日了,只需两日,他将毙命于此!
他心口狂跳,沿着解说细细看下去:此乃苗疆加兰一族世传蛊毒,加兰密毒,以蛊虫虫卵混以药物入体,无色无味,无知无觉,入人体后三日蔓延,一日孵化,一日噬心,次日毙命,总共六日便可置人于死地,绝无生还余地,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奇毒。除远在苗疆的加兰族人,江湖中尚无人能解。
而多年前,他曾听闻,向来以诡异难测为人所知的加兰一族,早已经几近无人了。
想到这里,他一瞬间面如死灰。
明音寺外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上香拜佛的信徒们,面上都带有恭敬安宁之色,或有祈求哀戚之色,偌大的佛像前,人们或跪或站,或捧香或执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唯独门口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显得十分特殊,他对庄严的佛像视而不见,目光更是四周扫来扫去,满面不耐烦之色。
他百无聊赖地扫视着那些烧香拜佛的人,嘴里喃喃低语道:“究竟到哪里去了?”顾盼之间,终于看见一个带剑的身影,倏忽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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