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其实是有几分奉承的,在紫云宫这些年,她已然学会了如何讨巧,在宫主面前说些不伤大雅的讨好话,宫主只当她嘴甜乖巧,聪明机灵,故而纵容她许多。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想要在这高手如云杀手林立的紫云宫生活下去,必须要有所倚仗才行——或者是惊人的本领,或者是主人的青睐。
像岑可宣这样凭空而来的小姑娘,既没有出色的身手,又没有过人的心机,当然只能选择后者。
其实,她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她的转变,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涑兰的提点,这个家伙平日嘻嘻哈哈,从不正经,却总是在必要的时候,意外的靠谱和老成。
她从来不敢忘记,十四岁那年,她闯入宫主房中打翻一个红釉瓷瓶时,宫主眼中凌冽的杀意。彼时进入紫云宫已有六年之久,她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紫云宫如同苍茫大地上的一株小草,连个避身之处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那个叫慕容齐的男人,同自己非亲非故,凭什么会毫无理由的宠着自己?
她吓得失了魂,面色苍白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个人将一片片的碎片拾起,仿佛堆砌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置放于桌面,然后坐在椅子上直直看着它们,脸色冷冽如冰封的雪夜。她的手和腿,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直到那个男人用比平日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你下去吧。”她才终于如获大赦,战战兢兢的离去。
回到宁馨阁中,心里仍旧后怕,脚下一步步的走着,却好像不是自己的脚。一抬眼,正巧撞见涑兰蹲在树下逗着她的小兔子,一身白衣沾了些碎草,却浑似毫不在意。
岑可宣停下脚步看着他,他却只是自顾自用手指戳着小白兔的耳朵,另一只手晃着青绿的草条自说自话:“小白兔啊小白兔,我养你可是为了逗我开心,你若是到处乱跑,不乖乖听话,小心我把你烤来吃喽。走走,跟哥哥去找胡萝卜去!”说着,抱起小兔子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去。
待涑兰的身影隐去,她突然觉得鼓胀的酸涩感像海浪一样袭来,压也压不住,终于发疯一样跑回屋里,锁上房门大哭了一场。即使门外晴空万里,斑驳的光影也只能依稀落于她的身上,眼泪如决堤的水。
六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深切的孤独和恐惧,这种认知不仅仅来源于当日的经历,更是因着她逐渐的成长而变得愈加清晰。
也是在那一年,她渴望着亲人,如同溺水人渴望着浮木,渴望着她唯一的救赎。
听了她的称赞,白莫寅却不为所动,视线一直停留在桌面的画卷上,似是不经意的道:“如此说来,岑姑娘曾去过洛阳?”岑可宣愣住,才想起自己之前欺骗他说自己来自江南,想了想,只好模模糊糊地说道:“进入紫云宫之前,确实是去过。”
白莫寅道:“世人皆赞洛阳乃当今最是繁华之地,岑姑娘觉得如何?”
“啊?”岑可宣又是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只好顺着他的话答道:“是个不错的地方,就是冬日下雪,冷了些。”
白莫寅淡淡一笑,有些感慨的道:“洛阳城中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这或许本是白莫寅对洛阳的叹惋怀念,却让岑可宣面色微红,颇觉羞赧。自己明明已经多年未曾到过洛阳,方才却夸下海口直赞他画作胜过丁青洋,岂不是明摆着是在张口乱说了么,于是尴尬的摸摸鼻子,想向他解释,又怕越描越黑,便只好傻笑了。
见白莫寅并无追问之意,她立马转移话题道:“白公子平日便喜欢作画么,可宣倒从未听闻过此事。”一边说一边围着石桌转到白莫寅身边,“就是……这画瞧着很是眼熟……”手指也不自觉尴尬地摸着鼻子。
她这模样似乎瞬间取悦了他,即便不明显,岑可宣又分明瞧见,他是在笑的。没过多久,他终于搁下了笔,望着手下的画作若有所思道:“昔日有位姑娘希望我为她做副画像,我一直未曾兑现。”算是回应了她方才提起不知白莫寅喜欢作画一事。
岑可宣眼皮微跳,不禁有些晃神,“你是为了一位姑娘才学画的?”她蓦然就想起了晚宴那夜听闻的种种,喃喃道:“莫不是公子的心上人?”说完脸也微微红了。
白莫寅视线胶着在画卷上,清浅的风稍稍吹起他肩头的长发,带着莫名的温柔眼神轻声说道:“即便不是所谓的心上人,也为她花了许多的心思。如今终于学好了作画,却不知到底值不值得曾经的这般心血了。”
“既然当初肯为她付出心血,便是昔日公子认定值得的人,公子又怎开始怀疑自己了呢。”她瞧见白莫寅抬起头来,用一种复杂又略带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口微跳,仍继续说道:“即便你后悔为那位姑娘付出了,当日的这份心情,却是弥足珍贵的,白公子不这么认为吗?”
在紫云宫这些年,她很少这么直言直语,尤其是面对宫主时更是谨言慎行,突然这般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便有些后悔,却看见白莫寅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那未曾经过细细斟酌的话,最后他竟弯起嘴角,点了点头,“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岑可宣一下子乐了,将双手背到背后,眨了眨眼,白莫寅已经稍稍低下头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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