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座的诸位”。
赵大姐上完菜后，就去了后厨。
店堂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小马的耳音一向不错：就算有人在十里外打架，他也能听到。
虽然他刚才又蹦又跳、又吼又叫，却一直在留神房外的动静。
随着倪丘最后那句话的出口，就像伴随着春雷的暴雨，四下里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
是不是因为没有必要再掩饰？
猛兽扑食前的喘息声不也正是这样？
夕阳，透过雪白的窗纸，斜斜的射到他们身上，在地上拖出了又细又长的影子。
三个变了形的、完全僵直的影子。
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犬吠声、随风飘来炊烟的味道也透过门缝而入鼻。
这本是一天最宁静祥和的时刻，但这狭小的店堂已完全被浓重的杀气所吞没。
小马的手心渗出了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度的兴奋。
通过呼吸声，他可以听出，房外至少有十五个高手、十五个绝对称得上一流的高手、十五个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的一流高手。
他现在唯一思考的就是怎样冲出去。
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这也很可能就是他最后的一动。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小马的肩膀。
是魏女侠。
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可眼中还满含着俏皮的笑意。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视线移到倪丘的身上。
老头子一只手指着桌下，另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
桌下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三个人都蹲在里边也不见拥挤。
小马觉得自己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壳子中。
温暖而甜蜜的黑暗，让人暂时忘记了外边世界的重重危机。
你有没有钻进壳子的经历？
自卑、骄傲、欢喜、悲伤都是这样的壳子。
小马不喜欢钻到壳子里，他宁可在真实中粉身碎骨也不愿在壳子里苟且偷生。
更何况没有坚不可摧的壳子。
最坚硬的东西往往也可能是最脆弱的。
他只是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所以才毫不犹豫地钻了进来。
那些杀气好像不是冲着他们三人的。
接下来发生了件更奇怪的事。
倪丘对魏女侠做了个莫明其妙的动作：他先是指了指她的嘴，又指了指窗。
窗上只有院子里杨柳随风摇曳的投影。
魏女侠竟然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小巧的竹筒，放进口中，对着窗吐了口气。
于是小马又听到了“小魏飞核”尖锐的破空声。
窗纸当然被轻易的射穿，而紧绷的空气也同时被射碎。
杀戮终于开始。
小马在苦笑，他早该想明白，无论武功多高的人也不可能光用嘴就把一枚小小的樱桃核像飞镖一样射出来。
魏女侠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既像解释，又像自语般的低声道：“它叫‘祸从口出’。”
“好名字。”小马叹息道，“只不过它通常只会给别人带来祸患。”
的确是这样。
鲜血已溅上了窗纸，却没有惨叫。
有的只是拳脚兵刃相加的声音。
外边是什么人？
“是保镖，”倪丘道，“是那具天价尸体的保镖。”
既然是保镖，那么为什么自相残杀起来？
“保的镖不见了，他们就急红了眼，而急红眼的人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倪丘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钢针般的嘲讽，“就算是成名的英雄大侠们也不例外。”
血，已把窗纸染红，但撕杀声反倒更密集了。
这场暴雨何时才会结束？
电光闪动，只有一闪。
一道无比辉煌无比绚斓的电光穿越了房间，飞旋而去。
然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一个人站在门口，用一种显然是装出来的声音道：
“雨已经停了，三位为何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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