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明天是元宵节,大雪。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团圆的日子,可是今年,岳家庄的上上下下却怎么也喜庆不起来。
自从岳飞被召进京问话的时间已两月有余,说是岳云张宪事发系狱,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岳飞去京城对证案情,可直到今天都音信全无,派去打听的家人也如泥牛入海一般,一去不回。
尤其是这个月,庄子周围更多了些个若隐若现的陌生人,你不理他,他就似幽灵一般在四周的树林里游荡,可你一旦想要上去询问,却又忽的不见了人影,怎地不叫人生疑?
整个岳家庄笼罩在一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的诡异气氛里,一家人又怎能有心情过节?故而李夫人早就吩咐下来,节庆一律从简,虽然也是准备了元宵和一些花灯彩带,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吃的下,笑的出?
入夜,下了一整天的雪随着落日渐渐隐没,可空气中的寒意却是更甚了。
在岳家庄的东北角,和岳云的卧室相连的有一间小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卧室旁边的的一间偏房。如今岳云不在,但从屋里居然透出了点点灯光,在窗上鲜明的投射出了一个少女娇小的轮廓。
银瓶坐在窗前,专注地擦试着手中的一对铁锥枪,那是岳云的兵器。四个月前,有人将它送回岳家庄,说是岳云要交给银瓶暂时保管。
眼前这瘦小的女孩明明是似水年华,如玉红颜,举手投足间竟不带一点矫揉造作,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架子。
打湿了一块丝帕,轻轻揩过枪身,所到之处,泥污尽去,露出了柔和的金属光泽。两杆枪在同样的位置蜿蜒排列着酷似火焰的花纹,花纹中赫然是篆书的两个金字——炎魂!唯一的区别是,左手枪尾的火焰形花纹很规则的环绕,而右手枪尾的则像是一条盘卧的火龙,张牙舞爪,随时会冲天而起似的。
灯下,银瓶出神的望着炎魂。
说来奇了,虽然是身经百战,也不知与过多少锋兵利器生死相搏,可是炎魂身上居然连个划痕都没有留下,通体依旧闪耀着无暇的光芒。
或者,炎魂真的是神兵下凡也不一定。
想着那天自己逗云哥哥说,炎魂上附着倩女幽魂,只对翩翩公子情有独钟时,云哥哥那皱着眉头大喊“冤枉!”的神情,银瓶不禁“噗哧”失笑出声。
自己虽不是岳家亲生的女儿,但自从进了这个家,却被当作亲生的一般,有爹爹,有夫人,有云哥哥,有大嫂,如今连五弟也都两岁了,自己应该很幸福了,不是吗?
还奢望什么呢?
云哥哥……银瓶的心中一痛,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哥哥……吗?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的。
这本是分外亲昵的称呼,可却又恍如一道无形的墙壁,将自己隔绝在那可望不可及的梦想之外……
念及此,不由得幽幽一声叹息。
“丫头!果然是你!”
银瓶一惊,炎魂差点直接斩向来人,暗骂了一句自己没用,亏了还是练过武的,被人近到身边也不知道。
当下已猜到来人是谁,忍不住有些心虚,便佯怒道,“嫂子何时也学会了鬼鬼祟祟吓唬人?”
来人轻轻一笑,莲足轻移,转到银瓶面前,她高挽着发髻,一身粉白相间的衣裙,静如白鹤卧雪,动如风摇桃花,虽不施脂粉,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大家闺秀的风范。
正是岳云的妻子巩秀娟。
“也不知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却来反咬一口。”巩秀娟目光如炬,一句话更说得银瓶一阵心颤。
巩秀娟眼角扫过银瓶手中的炎魂,心下便已了然,嘴上却明知故问:“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银瓶被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忙不迭的解释,“今天下雪了,我……我看炎魂上都是……都是泥,所以,才……才想帮着擦一下的。”
说着说着,眼珠一转,反而把炎魂搁在桌上,转声道:“既然有人不愿意,我也不劳这份心了,反正云哥哥回来心疼他的宝贝时也自有人安慰的。”
巩秀娟微微一笑,“难得妹妹了解你大哥的性子,教我这个作嫂子的好生惭愧。”
“反正嫂子也不用照顾小夏和甫儿,与其在这里惭愧……”银瓶扬了扬手中的丝帕。
“倒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不要管那两个小鬼了!”作势就要把炎魂塞到巩秀娟的怀里。
“那可使不得!”巩秀娟急忙按住银瓶的手,陪笑着说:“我没有妹妹的天生神力,干不来的,你这不是要嫂子出丑么?还是……辛苦妹妹吧。”
眼见诡计得逞,银瓶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把炎魂收回,又不好意思继续擦拭,只得低头用手指拧着丝帕的一角。
“……”
“……”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不闹了,我看你还是早点睡吧,我看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要注意多休息了。”巩秀娟恢复了平和的语气。
“嗯。”
“你晚上又没怎么吃东西。”
“嗯。”
“自己的身体要紧。”
“嗯。”
“别想太多了。”
“嗯。”
不管说什么,银瓶只是低着头应着,丝帕的一角被卷起来又放开来,又卷起来,又放开来。
巩秀娟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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