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隔壁侧殿,文渊阁
高粱明瓦,红漆木具,整个侧殿宽大幽深,即使里面人气喧杂,依然有股子阴森滋味幽幽渗出
屋中墨香扑鼻,但光线略显昏暗,外间十几名刀笔吏忙忙碌碌,而里间盘炕上,端坐着几位阁臣
几位大人身后,一具具黑漆楠木书架古朴庄重,四四方方的抽屉把守,狰狞兽口衔着碗口大的鎏金铜环
合上一本奏疏,腰杆笔直而坐的杨荣神色不耐,到不是他有意懈怠差事,实在是奏疏里的文章写得令人恼火
又拾起木案上方那高高码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展开一看,偏偏第二本奏疏同样如此,杨荣一目十行的略微观看完毕,气的一拍桌案,怒道:“岂有此理,如今这风气几时遍布天下各地的?一个个官员不用心办事,整日盯着京城里的风吹草动做什么?动辄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混账!”
隔着不远的阁臣杨士奇揉揉眼睛,他身体不好,坐姿有些佝偻,此刻借机伸展下很有些困乏的身体,苦笑道:“一个个只知道危言耸听,这各地言官看似气节高尚,实则是学御史台那帮酸秀才而已,人人视那廷杖为登仙捷径,求的就是一鸣惊人天下知,唉,此风断不可涨!”
“趋炎附势,追名逐利,求得是一遭斥贬而意气洋洋,此风既成,莫可救之”另一侧的金幼孜大人叹了口气
三人都有些无奈,所谓言官无罪,这在明朝可谓是名副其实,而天下读书人学的又是四书五经,八股文章,求得是高官厚禄,名声显扬反而把个上古先贤的六艺操守统统忘记,动辄就想着上书讽刺帝王或是阁臣而意图名扬四海
还好此时乃是明初永乐帝王在位,各位阁臣又大多是操守端正之人,以至于朝政清明,很少有小人能借机高升,而明朝就算是拥有锦衣卫,东厂西厂,看似恐怖,实则后期越来越像是个普通衙门,和太监干政一样,都被后世满清无限诋毁了zdff贴吧手打团
实则到了明朝中后期,言官越加变本加厉,人人视谩骂帝王因而受到惩处为天大荣耀,常因小事就大肆攻击皇帝和一众阁臣,不骂的狗血淋头绝不罢手,而那些特务机构又几何时真正暗中加害骂过帝王的文臣?或许有,但却非常罕见,真正的权利无疑攥在天下各文臣集团手中,即使是皇帝,也无法任意行事,明朝内阁文臣制度,其实已经走向了极端
其中有名的名臣张居正,即使是位铁腕首辅,一样被言官骂的凄凄惨惨,最后甚至被骂下台不说,那些言官仍然落井下石,生生把人给骂的家破人亡
三位阁臣对于目前局面无可奈何,也深知这风气其实是件好事,毕竟起着监督百官的作用,只不过太过放任还是不妥,而最令人头疼的,就是时下官场风气渐趋腐败,贪污结党之风大盛,一些言官和官员私下勾结,利用职权陷害他人
不过同是文人,口头发泄一通也就罢了,谁也不想因此去改变什么,好不容易朝廷从太祖皇帝的恐怖作风中解放出来,而永乐帝王乾纲独断,还未有任何势力集团敢于站出来搞风搞雨
面对堆积如山的奏疏,三位阁臣没有时间诉苦,略微聊了几句,又埋头于书海文山内了,从中筛选出重要奏报,亲自批示几句于白纸之上,也就是有名的票拟,或是与同僚商议一番,其中紧要的则马上命宦官送进乾清宫去,奏请皇帝御笔朱批,又叫批红,此时批红大权还牢牢掌握在帝王手中,司礼监太监只不过负责上下传达而已zdff贴吧手打团
外面竹帘被人掀起,户部侍郎何祥大人一身破旧官服,怀中抱着一摞奏疏走了进来,远处几位案的官吏急忙笑着上前
“何大人您贵为户部侍郎,如何又亲自跑过来?这文渊阁距离户部委实有些远了”
“无妨,本官有事顺便说与几位大人听,区区几步路而已”何祥神色严肃,不苟言笑,他这些年一直如此,几位官吏也不在意,当下含笑恭送何大人走进里间
何祥一想到今日听闻之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快步走到几位阁臣近前,忍着气把奏疏放在炕上,先施礼拜见几位大人,即使他官位高过这三位,但实际上阁臣相当于宰相,只不过本朝有意压制而已
“三位大人,今日选秀,那安东侯张灏趁机大肆敛财,手段明目张胆,行为令人发指,要不是本官念在他多年来一直暗中庇护我等文臣,早就直接面圣告他一状了”
三位大人一愣,同时抬起头来,杨荣贵为首辅,当先沉吟道:“这选秀乃是帝王家事,我等外臣不好干预,至于安东侯张灏,老夫观他为人行事虽然荒唐,但此子心有灵秀,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些许小毛病还是不要追究了”
其他二位阁臣同时含笑点头,其中杨荣与英国公张辅私交甚好,只不过从不在人前张扬,此言有意为张灏开脱,也是情理之中了
而杨士奇原本与张灏关系最好,两人甚至隐隐间互为同盟,只不过前些日子张灏暴打杨稷一事,却使杨士奇心中产生一丝隔阂
而金幼孜与张家没甚牵挂,但他为人忠厚,对于张灏这些年来一直保护各位同僚,心中深为感激,至于其他朝中重臣,如黄淮,夏原吉和至今还关在大牢里的杨溥等人,无不视张灏为救命恩人,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历经三,四朝的重臣,而张灏提前小施恩德,已经为来日种下莫大福缘
“何大人你详细道来,何为明目张胆?”杨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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