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宅。
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之前,高旭打量着铜镜中至今仍然觉得陌生的脸容。穿越以来,对于自己的附身之躯,高旭一直小心翼翼地适应着。从舍桥之战后突发的灵肉分离的后遗症,再到这个躯体冲出亚健康状态之后与汤娘子如胶似漆的灵肉融合,高旭相信这个身体终归是自己的了。在今夜,就算有激烈的战斗,他也再无任何的忧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在任何的时代亦然啊。
高旭把放置在桌台上的锁子鳞甲背心穿好,数百片精钢的鳞片在烛火下散射着森冷的光。再蹬上水牛皮的靴子,腰间系好皮腰带,别上一把镂纹的腰刀鞘,插进锋利的长刀。然后,是护心镜、肩甲、护臂以及腕扣,还有猩红的斗篷在脖子上勒紧,让下摆落在靴跟处,再戴好全铁的头盔,恰好遮挡到眉际。
高旭望着铜镜里全副戎装的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发愣了好久,才确定这是现实,马上就是置身古代战场生死一线的残酷现实。
最后,高旭又在脖子上系好一条白色的巾带。这条白巾是在夜袭中分辨敌我的标识。当然,就算没有这白巾区别,在暗夜之中,只要借着星辉看到对方是光头留辫的自然是敌人。无发者敌,有发者我。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高旭转头望去,却见汤娘子怯怯地带着一股香风碎步而入。
高旭见罢温言道:“你身上伤势未愈,怎么下了病榻?”
汤娘子一家三口刚刚让高旭派人从陆家接回到高宅。事到如今,那阎小玉依着父命而行,不在小事上难为高旭。那汤娘子细声道:“奴家腰背上有伤,躺着不适,不如起身。将军出征在即,奴家心中掂记,所以……”汤娘子不待自己说完,随身拿起一块碎布,一拐一拐地走到高旭面前,轻轻地擦着高旭胸前护心镜上的一处污渍。她的眉宇之间时而带着一丝痛楚,想必牵起了她的伤口。
高旭道:“别逞能了。去休息吧。呆会就要出城了。”
汤娘子强忍着伤痛,问道:“将军与奴家一道出城么?”
高旭摇摇头道:“到时你乘船随着船队经水路离去,我必须领着人马夜袭清营,在陆上牵制清军对水路的堵截。在陆上打得越狠,越乱,你们在水路上的撤退才越安全。大约天亮之后,我们就能在小石湾会合了。”
汤娘子道:“无论如何,将军如有不侧,奴家也不欲独活,请将军切莫丢下奴家。”
高旭笑斥道:“这是什么话。如果我真有不侧,为了你一对儿女,你更要好好活下去。”
汤娘子只是低头不语。
隔了半响,高旭托起她的下巴,只见她满眼皆是清泪,那惊鹿般忽闪的眼神尽是一股惹人生怜的哀怨。
高旭深深了吻了她一下,虽然转身走出了门外。
最接近城门的三百旭卫队的骑手,在外便是季从孝的三千冲锋营,然后是数千等待船队来营救的江阴童子们,再外围就是那些耆老的后人,江阴城内各阶层的城民,以及修葺城楼的各种匠人,搬运物资的民夫,人数虽然众多,却秩序井然,这一切都与城楼下搭建的一个指挥高台有关。那个高台大约有二十方左右,几十个人员忙忙碌碌地上上下下,而坐镇当中的却是一个女子。她是阎小玉,负责调配全城的物资,修葺城防各式人员安排。正是因为她出色的调度,繁琐的城防变得有条有理。
在高台火把光芒的辉映之下,阎小玉那清秀的脸显得苍白而又疲倦,也只有她那细细长长的眼睛里有着强撑着的精力,在梳理各类的物资清单。似乎因为某种感应,阎小玉突然抬起了头,向不远处的城楼望去,望着那个自己应该深恶痛绝却又身负江阴十万城民之义的男人。家人的尸骨未寒,而仇人就要在眼前扬长而去了,一缕缕痛苦之色又从阎小玉的细眼里泉拥般溢出。
一旁正在处理文书的陆楷见了阎小玉的异色,不由关切地问道:“夫人,哪里不适?”
阎小玉收回目光,望了一眼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婿,摇摇头,强作一个令他宽慰的笑容。陆楷又道:“夫人,要么你先去休憩,余下的事务让为夫来做吧。”阎小玉听罢心底叹了一口气,要是他能做,也就不用自己这般劳累了,对于具体而又繁锁的事务,这个只知圣贤书的秀才夫婿,哪里能胜任得了?
阎小玉又是摇摇头,忍不住又抬起头,望着从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的高旭,心中烦躁和嫉恨无以复加,突然一股血气翻涌,忍不住素口一张,竟是吐出一口嫣红的鲜血来。陆楷见了大惊,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大声道:“夫人,夫人,你咋的了?”随后马上吩咐自己的侍童去请大夫。阎小玉努力地坐直身子,摆摆手,阻止去请大夫的侍童,对陆楷道:“妾身无姜,夫君莫急。”
多日来郁积的嫉怨随着这口鲜血的吐出,阎小玉心神不由大振,本是苍白的脸竟是泛起一片反常的红嫣来,看在陆楷的眼里,不由呆了呆,自己的夫人何时可曾这般明艳逼人?阎小玉一本正经地凝视着陆楷的脸,道:“夫君真的不打算投笔从戎?”这些日来,阎小玉一直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只得设想让陆楷投军杀敌,只要他从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变成一个久经沙场的勇将,自己的家仇得报的机会会大上几分。但陆楷仍然只是这般迟疑地应道:“夫人,我陆家九代单传,家父已下严令,不许我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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