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将李陵◇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仰视浮云驰,奄忽交相逾。风波一失路,各在天一隅。长当从此别,且复去斯须。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
---《艺文类聚卷二十九-李陵赠苏武别诗》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昔在常相近,邈若胡与秦。惟念当离别,思情日已新。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我有一樽酒,欲以赠远人。愿子留斟酌,慰我平生亲。”
---《艺文类聚卷二十九-苏武赠李陵别诗》
(一)
穿越于儒家忠孝思想所浸淫之中国动荡多变的历史中的一个十分重要主题,即所谓的忠奸之辨。浩如烟海的历史巨帙中,每当遇到给一个历史人物进行盖棺定论时,总免不了要让他在此一天平上过过秤,并将其中之行为昭彰者,分列入诸如“忠臣传”或“奸臣传”之中,褒其忠而贬其恶,以或垂范、或警示后人。虽偶有因修史者受主观或客观之局限而其评或有失处,但总的来说,此一忠奸之辩,仍是中华文化所以能从一终始的重要精神脉索。
中国漫长的历史上,忠臣无数,而奸贼亦不堪数计。前者如岳飞文天祥史可法,为千古景仰;后者如秦桧吴三桂汪精卫,被万世唾弃。然而鲜有如汉将李陵这样的让人又痛恨又同情者:人们不齿其之临难变节之举,而他的不幸遭遇,却能甚至在他生前,即赢得不少人的深深同情;更有史家司马迁为他而受宫刑之难。他竟能在忠奸分明的帝制时代,获得相对之解脱,成为一个异数。因此,如果试图了解我们文化传统中的忠奸原则,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李陵这个特殊的历史典型。
长期困扰历代中原统治者的一个重大问题,即北部边患。尤其在冷兵器时代,习于“见敌则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矣”的彪悍凶猛的北方游牧民族,相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聚集而居的中原农耕民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到了汉初,问题日趋严重。
汉初立国,兵疲民倦,百废待兴。此时颇有作为的冒顿单于却在北域异军突起,纵横捭阖,“匈奴最强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中国为敌国”,更有“纵精兵四十万骑围高帝于白登”和遗书高后之举,使得刘汉在此后数十年时间内,无力北顾,而只有靠和亲送礼等手段,委屈求全,以暂时缓解矛盾激化,解除边境压力。直到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时,倚文景四十年生聚之财、挟国富民强之威,才终于能有精力和能力北顾。名将李陵也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登上了历史舞台。
(二)
关于李陵之记载,可散见于《史纪》、《汉书》和《资治通鉴》等书,而后者又多本于前二者。此处只根据相关材料对其略作简述,资料大多取于前二者。以后不另作说明。
李陵,字少卿,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汉飞将军李广之孙。“少为侍中建章监。善骑射,爱人,谦让下士,甚得名誉”;加上他又是名将之后,久之自然就赢得汉武的青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不久,“拜为骑都尉,将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受制于无能而又狂傲自大的国戚,贰师将军李广利。事实上,李陵一生的悲剧从这一时刻开始,就已经正式上场了。
李广利乃嫉才妒贤而又心胸狭窄之人,自然不会让李陵出风头。“天汉二年,贰师将叁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於天山。”以李陵之才能,本当担任一方要职,冲锋陷阵;然而李广利却准备让他专管后勤辎重。报国心切却又不韵世故的李陵自然不愿意,乃向汉武“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并立下“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这样的豪言壮语。李贰师自然很不高兴。不过用兵心切的汉武却深嘉许之,并令弩都尉路博德率兵在半道迎接李陵之军,以作侧应。博德曾为伏波将军,不甘为陵之後距,就奏称“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臣愿留陵至春,俱将酒泉、张掖骑各五千人并击东西浚稽,可必擒也。”。汉武“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书”,大怒不许。李陵于是只有匆忙率领步卒五千,兵出居延。
旬月,陵军到达浚稽山,并与单于的三万骑兵相遇。匈奴兵见汉军少,蜂拥围攻之。“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馀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由于连续作战,陵军士卒多数负伤,但士气未敢稍懈。明日再战,又斩首叁千余级。孤军不利,而援军迟迟未至,李陵乃命且战且退。“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
面对如此强劲而毫无畏惧的对手,匈奴军又不知陵军虚实,以为自己面对的乃是汉军精锐;而且此时李陵军已退至离开汉朝边塞不远,单于也担心自己是否会中敌引敌深入围而歼之之计,因此也已心生怯意,准备要撤。就在这时,陵军一个叫管敢的军侯汉奸,因曾被其校尉所辱,而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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