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人起得早,路上过往的行人,有不少看过红雀的戏剧,他们看到福兰,脱下帽子,点头致礼,一位车夫,显然还沉迷于剧情不可自拔,特意停下马车,把手中的马鞭当成宝剑,尖端朝下,左手按右胸,行了个骑士礼。
“我们的骑士。”他们都这么说。
福兰让坐骑用小碎步沿着不平整的青石板路前行,一一答礼,这让镇民们都很开心。
道路那侧,就是黎明堡的教堂,福兰在这幢建筑前停了下来。
不能指望乡镇的教堂有多么华美,小教堂非常朴素亲切,窗棂是石质的,由手艺普通的匠工,镂刻着些许粗糙的花雕,白色玻璃窗户花了点心思,用淡薄的颜料,勾勒出彩色的叶子、纠结缠绕的串串藤蔓与宗教味道的纹饰,以便阳光倾照进来时,能形成瑰丽的光晕。
渐次弥漫的雾霭,淡淡的白烟,在袅袅风中,仿佛跳着撩人的舞蹈,而屋檐延伸出的瘦高钟塔,那祈福的钟声,似乎正悠扬地为这轻舞伴奏。
意识影响到了身体,马蒂达像个孩子般贪睡,老马洛西南特气喘吁吁,毛皮上能抹出水来,福兰已经够重了,现在还加上个大姑娘。
如果马能说话,现在也许会打着喷鼻呐喊,“啾儿啾儿,你们还当我是个壮小伙子吗?”
“赫本,醒醒。”福兰用手指理了理姑娘打结的头发。
马蒂达揉着眼睛,“爸爸,这是哪里?”
“教堂,我们来做晨祈。”福兰说着,仔细观察她的反应。马蒂达好奇地打量着教堂台阶两侧的石雕,又转头看着福兰天真地笑。
“狂信徒,一般都是从幼年开始培养,但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忆识。”福兰思考。
教堂只有一间大厅,踏上七级台阶,推开门,两排木椅中有着条窄小的过道,每张椅子前面,都放着小小的皮垫子,而椅背上,钉着块短小的厚木台,做弥撒时,人们能跪在垫子上,将胳膊放于椅背的木台。
仰头看,没有精致的吊顶,能直接看到象大树张开的树枝般的木头肋架,肋架上,悬挂着光明之印的旗帜条幅。
最里面的弥撒台上,剑锤的圣徽高高在上,福兰引着姑娘,挑了一张椅子,“你会念晨祈词么?”
马蒂达摇摇头,“那是什么?能吃吗?”
大眼睛里没一丝杂质,不像伪装,她真的再没有于教廷生活过,信仰过的丝毫回忆。
“那跟我念吧,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睡在尘埃的啊,要醒起歌唱……”
“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睡在尘埃的啊,要醒起歌唱……”马蒂达笑嘻嘻地念着,然后不耐烦地跳到椅子上,蹦着想扯扯在头上飘来荡去的旗帜。
准备离开时,教堂的神甫正好从侧厅走出来,“这位教友,您是想祈福,还是准备去忏悔室。”
“不,尊敬的先生,我并非光明之印的教徒。”
“噢,您信什么教,原谅我的冒犯,那些虚伪的……”
“我是无神论者。”
“天啊,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悲的,请相信,心灵得不到平静,您难道不觉得痛苦和迷茫么?”
他无法当超然的圣人,靠祈祷,就能让心中沸腾与愤怒的岩浆熄灭。
“以眼还眼。”这东方的复仇思维,才能叫世俗的众生,如意与满足。
“谢谢您的关心。”福兰冷淡地回答,他喊马蒂达离开,来这里本就是为她做个测试,福兰可不想,身边出现个定时炸弹。
靠强烈的刺激与过往的场景,能让一个失忆的人寻回丢失的过去,万一在哪天,圣武士突然恢复,那他得又得面对那恐怖的苍白之焰。
姑娘没有回应他,马蒂达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椅子下面,浑身发冷似地颤抖。
“我怕,爸爸。”姑娘伸出手,拉住福兰的裤脚,呜咽地说。
等将马蒂达放到洛西南特的背上,福兰见老马实在无法在付托两个人的重量,便牵着缰绳,在前面引路。
“你刚才怎么啦?”福兰问。
“爸爸,那个有剑锤的旗帜好恐怖,我好怕。”
“那是教会的标志,又有什么可怕的。”
“……一看到,我就想起了……红红的……”姑娘突然尖叫起来,“好多血……”
她抖着,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福兰将外套给她穿,安慰了好阵子。
“这姑娘,在幼年时,到底遇到过什么?”福兰擦拭着马蒂达的眼泪,“害怕教会的旗帜?血?这可不是狂热的信徒,那根深蒂固的虔诚潜意识,应该有的反应。”
镀金玫瑰门口,红雀的篷车已经准备好,团员们正火烧屁股似地朝车子上搬送着物件,“大个子,就属你力气大,快帮忙。”妮可叫着。
“他们父女刚重逢,就多给点自由时间,等会搬不动的大件,我找工人来帮忙。”芭蕊团长拍了下妮可,转头朝福兰微笑,“卡西莫多,去把房间整理下,别漏了东西。”
“我的马也套到篷车上,还有,拜托照顾下她。”他把马蒂达推到芭蕊身边。
“爸爸快点回来。”马蒂达有点依依不舍,但马上,被团长塞给她的糖果吸引了注意力。
妮可哼哼地小声说,“这么维护大个子,天,恋爱的女人太可怕了。”
旅馆二楼。
将装着钱的小提箱与换装的衣服,放到带着密码锁的行李箱里,福兰望着手指的那块隆起,寻思得找点空闲时间,带验证是否还能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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