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真的怕世子爷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陈紫云内心惊恐面上却不着痕迹,只是无言将自己挪得离世子爷远了一点,思索了一番,才道:“世子爷怎么会找到这荒山野岭来?”
李明远堂堂亲王世子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遇到了“仙人跳”,只好委婉道:“出了点儿变故,和随从走散了……你这儿离吴州城远吗?”
李明远一路南下,只身前来,把侍卫随从通通留在了吴州。
陈紫云闻言撂了豁口儿的茶碗,分外好脾气地摇头道:“不远,从前山山路顺着走下去,就是鹿城,出了鹿城再往前,就是吴州。”
李明远:“……”
这听着可一点儿都不像不远。
陈紫云像是看出了李明远那短暂沉默中隐忍不发的怒气,立刻表示可以送世子爷一程。
这倒是正合李明远的心思。
陈紫云非僧非道,在这小破庙里只是为了避祸,不过江南太养人,他在这地方躲了几个月的懒,隐约产生了不想回去的感觉,干脆秉了他家宋国公世子,准备在此修整一年半载,美其名曰“避风头”。
京中伶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萧禹自己忙的已经没有功夫进戏园子,自然随他去。
陈紫云乐得以天为盖地为庐,真的过起了清修生活,若不是应了李明远,他简直恨不能在这破庙里宅到天荒地老。
此地自给自足,菜自己种,水自己挑,破庙里的功德箱比陈紫云的铺盖卷儿还要干净几分,身后无一物可扰他满心的清宁,穷的非常有仙机禅意。
陈紫云关好了柴门,和李明远一前一后地顺着山路盘旋而下。
到鹿城时,已是傍晚。
陈紫云和赶了一天路的世子爷好歹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
李明远走了一天,双腿有几分酸软,当着陈紫云的面儿不好低头,仍然英武不凡地挺直了腰板儿:“离吴州还有多远?”
陈紫云看了看即将黑透的暮色,摇头道:“世子爷,城门已关,今儿是走不了了,不如投宿吧。”
李明远一点头,准了。
世子爷到底是贵胄子弟,非是特殊情况,绝对不在外委屈,想都没想就直奔了鹿城最大的客栈。
陈紫云想拦却没拦住,只好目瞪口呆的看着世子爷昂首阔步的走进这客栈里,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轰了出来——废话,兜儿比脸干净,白痴冤大头才让你住店。
此地并非京中,世子爷以往喝杯茶水都能记账,在此地却是全然行不通,管你是肃亲王的儿子还是肃亲王他爹,公正严明一概不认,只认银子。
李明远气的手抖,却无可奈何,只好憋着满腔快要炸膛的火气跟陈紫云去挤城隍庙。
从客栈到城隍庙要路过城中最繁华的街,无一处不像在挑扰着世子爷那一点就炸的敏感内心。
暮色中的鹿城烟霞满天,极目江山如画,楼台金翠,垂杨柳在满城灯火、画堂金粉之中遥映着春日天晚。
热热闹闹的不夜城里,几重烟火,倚危楼纵目所及皆是醉里**无数。
不复春寒的晚风里,锣鼓管弦相和,悠悠一调儿江南曲。
再美的声音此时听在世子爷耳朵里也是噪音,想要催促,却累了一天底气不足,自觉根本喊不过那绕梁穿耳儿之音。
陈紫云跟在世子爷身后探头探脑,全然看不到世子爷那不情不愿又烦闷的脸色,兀自露出几分心宽的怀念之色:“前头不知是哪位大人请了伶人开露天戏,……哟,这唱腔儿,也是好角儿。世子爷不去凑凑热闹?”
李明远“不去”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儿,着急上火的心思突然被锣鼓点儿敲断了,顿了一顿,反而道:“好。”
露天戏多是临时搭起的高戏台子,坐南向北四柱穿斗,飞檐翘角,灯笼高悬,多是多是富商花重金请伶人来登台唱戏,博满城百姓一乐,顺道儿给自己捞个“义商”的好名声,因此随便看,不要钱。
李明远想到这种地方就本能的想到秦风,没说服自己离开这白来的热闹,凑上去的瞬间就后悔了——戏台子远处看很大,走近了看更大,然而里戏台子越近,就越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呼小叫的捧客,李明远被挤在一众凑热闹的百姓中间,喘气儿都费劲,只觉得人脑子里都挤出了狗脑子。
世子爷气急败坏的拖着陈紫云从人群里钻出来,这才喘匀了气儿,没好气道:“这什么玩意儿!”
陈紫云被挤得东倒西歪时没空欣赏,此时得了手脚利落,居然还对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意犹未尽:“这戏唱得水准颇高,若是在京中,定是满堂的彩。”
他侧耳听了半晌,却又道:“奇怪,这唱得是什么戏?说南不南说北不北,听词儿像是《游龙戏凤》,可是哪又来的梅妃和玄宗?”
李明远乍一听这戏文的名字愣了一愣,心下一顿,立刻不死心地仍然去看戏台子上婉转而唱的伶人,却又是一阵泄气。
台上的伶人粉末厚重,眉眼虽然灵气不凡,却没有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中飞扬优雅而**的不俗。
那个人的风采,怕是已经绝世,相似与相仿,都究竟无双。
李明远心里有点儿失望,果然自己心里那点儿侥幸到底是侥幸,天下戏台子何其多,唱戏的伶人何其多,秦风却只有一个。
李明远郁闷的转过身,没好气的催促陈紫云快走。
然而回首抬眸的一瞬间,但见远处灼灼月华、荧荧灯火之下,一人玉立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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