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大惊:“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报告上头?”
“怎么不报告!我们跑遍了省署的各个衙门,内情处,廉清处,搜捕处,兼知处——反正,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但各个衙门都把我们赶出来,廉清处说这事匪案,该归搜捕处;搜捕处说这是内部作案,该归内情处;内情处说人命案子分明是刑案,让我们还是去找刑案处的余书剑去。”
孟聚大惊,他望着吕六楼,却见后者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沉稳样子。他专注地望着油灯出身,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
“受伤以后,我回城投靠旧日同事,想在他那边养伤,但他压根都不敢让我进门。另一个同事倒是收留了我,但他一转身就不知向哪报告了,几十个刀手转眼就把整条街巷给围了,好在我警觉又幸运走得快,不然早成肉酱!”
王柱惨然一笑:“那几天里。我在靖安城里东躲西丨藏,象过街老鼠一般凄惨,伤病交加又发着烧,只能躲在路边办乞丐。逃亡途中,银票也全掉了,我身无分文又不敢出去乞讨,躲在一个没人的宅子里干挨饿。后来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我去天香楼那边,找欧阳青青讨了一碗饭吃。她是个好心的,收留了我三天,还帮我请了郎中看病。伤口刚愈合我马上就走了,怕给欧阳姑娘带来麻烦。这几天,我都是躲在庙里,想向进香的善人讨点钱,但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可怕了,他们见到我都吓坏了,没人给我吃的,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才过来找孟兄弟你。”
王柱一个那么自尊的人,竟然落魄到要靠昔日暗恋的女子来讨一碗饭吃,孟聚听得心头激愤,几欲落泪。
“是啊,二十多天前就被烧了--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都烧了?书房都烧了?没留下点什么东西?”
“全都烧了,只剩一块黑糊糊的的。”
“申屠绝的口供和材料,都在我书房暗柜里的第二个格子里。我已经写好了奏折。你帮我承上朝廷。杀申屠绝和拓拔雄!”
“啪”的一声脆响,孟聚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他定定望着破碎的茶杯和手上的鲜血,眼睛象要喷出火来。想起心爱的女子的牺牲竟成了毫无意义,他恨不得拿刀子割自己的肉。
一时间,三人都是无语。
突然,王柱跪下,他对孟聚磕了一个响头,嘶声裂肺地喊道:”孟兄弟,对不起,不是我王柱贪生怕死,不是我忘了镇督的恩义,实在是我不甘心啊!他们追杀我太紧,大仇未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实在不甘心!将来若是查到申屠绝下落。你千万要通知我一声,哪怕万水千山我也会赶来,哪怕我打不过他,我咬也要咬死他!孟兄弟,拜托了!”
不等孟聚和吕六楼搀扶,他已自己爬起来,独眼中泪水直流。他拱拱手:“孟兄弟,多多保重!”他戴上了斗篷和蓑衣,推门走开,萧瑟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交加的漆黑夜幕中。
孟聚颓然坐下,与吕六楼隔灯对望着,两人都是良久无语。
寒风从窗口的缝隙里呼呼地钻进来。吹得油灯昏黄的火苗摇摇欲坠。
这时,孟聚徒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件事犹如窗外呼啸的风雪一般,令他全身严寒彻骨汗毛直竖:“那天有份参与审讯申屠绝、知道拓拔雄涉嫌谋逆的人,现在还活在世上的。唯剩自己一人了!
“怎么不报告!我们跑遍了省署的各个衙门,内情处,廉清处,搜捕处,兼知处--反正,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但各个衙门都把我们赶出来。廉清处说这是匪案,该归搜捕处;搜捕处说这是内部作案,该归内情处;内情处说人命案子分明是刑案,让我们还是去找刑案处的余书剑去。”
“余书剑?他怎么说?”
“余书剑?他比我们还惨!我们起码还有七、八个活口,但他刑案处的几十个刑案官,三五天功夫里竟被人杀个干净,连余书剑本人都失踪了!他这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们找他有什么用?”
“新镇督还没来,署里面连个话事的人都没有,我们想报告都不知道找谁报告去!省署那边都传遍了,说叶镇督当初的罪了有来头的人。镇督去了,那边就过来报复了,当初凡是跟镇督亲近的人都要倒霉,省署那边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我们幸存的几个镇督护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简直成了瘟神,没人敢近我们,也没人敢与我们说话,个衙门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见到我们就赶,那还有半分同僚情份!
我们剩下几个人眼看不是办法。朝廷不知何时才委派新镇督过来,就我们未必能活到那时候。大伙商议了下,干脆离开陵署逃命吧!我和李麻子几个想逃离靖安,但离城不到十里就遭到一伙蒙面人的追杀,我脸上中了一刀,装死躲进草丛里逃走了,李麻子他们全被杀了,那伙蒙面人把他们的衣裳都剥光,像是在搜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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