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三年冬,十二月二十一日,废皇后胡氏为庶人。
随着这一纸敕令,原本就日薄西山的胡家彻底分崩离析,再无东山再起之力,阎玉儿最后服毒自尽的结局自然无人关心,在胡家一片大难临头趁火打劫的混乱之中,不知她的一缕芳魂该寄托何处。
昨夜下了一晚的雪今日终于放晴了,从高处俯视着皇宫,连绵的琉璃瓦上皆是素白一片,虽然看起来纯白世界极其美丽,却也令人心头多添几分凉意。
“咳咳……”冯小怜捂着唇轻轻咳了几声,觉得喉咙犹如火燎过一般疼痛,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拒绝了宫女让她回宫静养的请求,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宫中随意地行走着。
昨天阎玉儿死在她眼前,说不往心里去是假的,她与阎玉儿称不上熟络,但平时后宫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忽然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她心神难免也有几分低落。
不过也仅限于此。
她自幼见过的残酷之事太多了,险死还生的情况也没少经历,身体里流淌的是冰冷的血液,骨子里透着无情的气息,而不是那些养在深闺之中的金丝雀,闻到一丝血腥的气息都会惊恐到流泪,就如同阎玉儿死前极其准确地用“冷漠”形容她,她这种心若磐石的人自然不会因此心神动摇。
对于冯小怜而言,阎玉儿想要置她于死地,那么她反过来被她整死也是很正常的事,就像那个卫国公府上被沉进湖里的歌姬一样,杀人者人恒杀之,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唯一的公平。
她其实对生死是极其漠视的,并没有想要伤春悲秋的意思。只是她会忍不住在想,阎玉儿那样素净如白花的女子。都因为身后家族的名缰利锁而被染上了阴霾,而背负着远比阎玉儿更沉重未来的她,是不是也已经无声无息地被改变了呢?
这样想着,冯小怜觉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所以她无法再待在温暖如春的殿内,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仿佛这样能让心情变得松快一些。
就在这时,远处的宫舍间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声,还有宦官宫女的呼喝声,似乎有些混乱。冯小怜皱了皱眉,此时一个宦官正捧着一壶酒匆匆从那边走了过来,见到她连忙行礼。冯小怜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宦官面对这位后宫最受宠的妃子不敢有丝毫大意,将身子躬得极低,回报道,“回淑妃。陛下下旨赐昭宁世妇自缢,昭宁世妇抗旨不遵,正在闹着。”
冯小怜这才想起来昨夜阎玉儿透露了她是通过昭宁才拿到她的字迹的,高纬会如此处置也是正常,所以她点点头,随即看向他手中的托盘。“这是……”
宦官应道:“陛下刚赐了鸠酒。”
“没你事了,你去吧。”冯小怜挥挥手让他离开,听着远处凄厉的哭嚎声。不由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些。
“淑妃可是有心事么?”身后的贴身宫女小心地问道。
“在宫里不该问的不要问,你的嬷嬷没有教你么?”冯小怜淡淡地笑道,平日里她有时也会与宫女说几句闲话,不过不巧的是她今天并没有这个心情。
小宫女慌张地行礼。因为害怕而身子都有些发颤,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她是今日刚调到淑妃身边的新人——因为之前阎玉儿那件事。高纬又将她身边的宫女尽数换了一遍。
冯小怜看着这个新调到身边的小宫女,有些意外地发现她的眉眼竟与自己名义上的妹妹王绮珊有几分相似。她看了片刻,这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叫清绮。”小宫女怯生生地说道。
冯小怜一怔,心想这个小宫女不仅模样有些像王绮珊,就连名字都有几分相似,不由心想莫非这就是缘分?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长安去庸国公府上见到王绮珊的最后一面,在发现她身份时,拼命地回过头,好像想和她说什么……
冯小怜舒了一口气,把回忆慢慢沉入心底,对清绮说道:“起来吧。以后就在我身边掌个事吧。”
清绮却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而是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才谢恩道:“多谢淑妃。”
冯小怜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说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清绮再也不敢随意接话,就这样跟在冯小怜身后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说道,“那淑妃一定很思念这位故人。”
“思念……倒也谈不上。”冯小怜这次没有因为她的冒失接话而端出架子,她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屋脊,“只是有些人再也不会相见,所以总有几分念想。”
清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若是有缘,事在人为,说不定还能见到的呢。”
“……是么?”
冯小怜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看向北边的方向,若有所思。
……
……
寒鸦从高高的城门前飞过,并没有苍凉的鸣声,只是在阴霾的空中投下淡淡的影子,风过云散,露出有些微薄的阳光。
车轮碾过昨夜的残雪,压出凹陷的深黑色车辙,滚滚向前。
使团一路向北,缓缓离开邺城。
一骑白马远远地游离在秩序井然的使团车队之外,慢悠悠地行着,似乎是因为骑者太过惫懒,不一会儿便掉了队。
宇文达眯着眼,微微仰起头,似乎很享受短暂的冬日暖阳,白衣在日光的印衬下仿佛发着光。
“殿下,怎么,舍不得走了?”又一骑自使团车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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