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的手指顺着这条“直线”移动,停在了野狐岭。
“这是燕国长城的野狐塞,其北部就是澹林人。”王翦说道,“代北有三胡,楼烦之胡、澹林之胡和林人之胡,几百年来这三胡一直是齐赵燕三国的强敌。从赵武灵王开拓代北开始,这三大胡一部分臣服于赵国,还有一部分不断迁徙,先后被匈奴人所征服。现在我们在雁门山、雁门水一线的主要对手就是澹林人。”
王翦的手指下移。
“野狐岭以南、修水河以北这一带是纲成*人。逐鹿以东则是屠何人。在治水和太行山这一带是独鹿人。纲成、屠何、独鹿是上谷郡三大胡,燕国戍守上谷边界要塞的军队主要由这三大胡组成,其人数虽然比不上代北军,但凭借两条大河和诸多要塞,完全可以阻挡我们的攻击。更严重的是,假如这上谷三胡打开野狐要塞,把澹林人放进来,那我们试图由上谷南下攻击燕都的计策也就彻底失败了。”
这些事情宝鼎比较清楚,王翦所担心的还是代北秦军无法从两线作战的困境中摆脱出来,无法与河北秦军形成夹击之势。
“从上谷方向翻越太行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军都陉。军都陉地势险要,燕国在此筑有居庸塞,此要塞有南北两个隘口,易守难攻。”王翦的手指在停在地图上的居庸塞,眉头深皱,“假如代北秦军杀到这里,距离燕国都城蓟只有两百余里,燕国会不惜代价予以阻击,这可以吸引和牵制一部分燕军,可以帮助我突破长城,但现在的问题是,你有多大把握杀到居庸塞?”
宝鼎考虑了一下,说道,“我至少有五成把握。”
王翦不相信,但武烈侯屡创奇迹,或许他真的有办法在代北迅速摆脱两线作战的困境,赢得代北战场的主动权。
王翦沉思不语。他是秦国的上将军,是秦军的统率,是秦军在北方战场上的最高指挥,攻打燕国的策略由他制定并报奏咸阳,假如他在攻燕一事上和武烈侯产生分歧,对整个局势的影响非常大。
武烈侯急于攻打燕国,但现在的的确确不是攻打燕国的最好机会,秦军实际上也不具备远征燕国的条件,最起码在粮草的供应上就难以为继。
“冬天到了,匈奴人肯定要发动攻击。”王翦担心地说道,“代北未必有能力两线作战,还是请武烈侯三思啊。就目前形势来看,把攻打燕国的时间推迟到明年春天或者夏天是最为稳妥的,一举而下的把握也最大。”
宝鼎摇头,否决了王翦的建议。
一个月前他试探过王翦,王翦没有明确答复,可见王翦对攻燕有太多顾虑,现在中原危机暂时解决了,但王翦依旧顾虑重重。王翦的顾虑是有道理的,秦军主力一旦攻燕受阻,带来的必定是中原危机的再度爆发。
宝鼎这次并没有彻底解决中原危机,他不过是利用秦国吞灭赵国的余威镇慑了齐楚两国,暂时把危机压制下去了,暂时赢得了咸阳对代北的财赋支持,而若想让咸阳持续支持代北,宝鼎就必须长时间压制中原危机,如此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吞灭燕国,再给齐楚两国以镇慑,迫使两国不敢轻易攻击中原。
宝鼎一门心思经略代北,为此他甚至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积极发动对燕作战。宝鼎的这种做法符合他一贯行险赌博的风格,但在统一大势已经不可阻挡,在咸阳政局的发展已经有利于本利益集团控制朝政的时候,王翦不愿意冒险。他要等一等,看一看,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确保始终控制主动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中原决战不能拖延。”宝鼎说道,“齐国有四十年的积累,君臣有称霸之野心,对中原、河北等地一直虎视眈眈,而楚国如今君臣齐心,元气恢复的速度会非常快。三年是极限,三年内,齐楚肯定要联手再打中原,而我们在三年内能否击败匈奴人,稳固代北局势?”
王翦对此不以为然。当初宝鼎离开咸阳的时候,和秦王政有十年之约,但当时相信大秦可以在十年内统一中土的人根本没有,现在同样也是寥寥无几。统一大业不仅仅是吞并六国诸侯这么简单,还存在一个本身国策调整以便与中土统一相适应的过程,这内外之事必须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否则统一大业就难以完成。
武烈侯的大一统理念的核心就是如此,这也是他积极推进国策变革的理由和原因,但现在他似乎正在走上一条歧途,他过于重视北疆,过份夸张了匈奴人对中土的威胁,把未来南北战争的重要性提高了一个甚至超过统一大业的高度,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最近一段时间,无论是王翦等本利益集团成员,还是咸阳中枢,对宝鼎的“代北策略”都不看好,认为他过于自信,急功近利,失败的可能性比较大。宝鼎估计代北策略五年将有小成,十年就有显著效果,但十年的巨大投入将对统一大业造成何种影响?统一大业会不会因此而延误甚至停滞不前?
宝鼎急于攻打燕国,显然是想用事实告诉咸阳,“代北策略”的实施实际上有利于推进统一大业的完成。
“上将军,距离冬天还有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你一边竭尽全力恢复河北农耕,一边大张旗鼓准备攻打燕国,把燕国的主力吸引到长城一线,至于今年冬天是否攻打燕国,我们暂时不做决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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