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跟侄女说了这事。兴萍人小可主意大。她想若不答应,老家她是不愿回了,他爹也不让她回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南京城她两眼一抹黑。她能去哪?她问:“这少爷脾气大吗?”老妈子说:“人很瘦小,不见他说话。右手有点发抖。吃饭的时候我带你去,指给你看。”兴萍点点头。
晚饭时,老妈子指兴年给兴萍看了。晚上两人坐床上,老妈子问兴萍:“你觉得咋样?”兴萍说:“人看样子一点儿也不凶。我能降住他。他叫什么?”
“汪兴年。你俩看样子有缘,都有个‘兴’字呢。”老妈子把不得成全此事,她怕得罪主家,也怕完不成哥哥的托付,她想赶紧卸下这个包袱。
“可他手抖。”
“手抖又不会死人。他家地主,吃租过活,还有茶庄,不用干活。再说你现在还有别的活路吗?你与你后娘水火不容的。附近的人都知道你家的情况,晓得你的性子,哪有好人家愿意娶你?你嫁过去不愁吃穿。他弱你强,你不就占上风了。你性子烈,嫁个厉害的岂不整天掐架?”
“他兄弟几个?”
“四个。死了一个,现在是三兄弟。”
“他为什么蹲在舅舅家?”
“他妈在这里,常年不回家。他爹死了。他老小,不想干活,在这里吃闲饭。”
“噢。”
“你心里什么主张?我明天要去回复老爷。”
“我看他是个没用的。我有个条件,成家后兄弟分家,我们单独过活。”
“真看不出你啊,人小鬼大。真不怂啊。”
老妈子跟兴年舅舅说:她侄女同意了,只一个条件——成家后,兄弟分家,各过各的。舅舅说:“我也这么想呢,他们没有上人管着,还是各过各的好。行,成亲后我来主持他们分家。等大水退了,安定了,就回去办喜事。我去跟兴年说,让他带你侄女去逛逛街,买两套新衣服。你侄女叫什么?”
“兴萍。”
“噢。小丫头看样子不怂。”
兴年把右手藏在衣服口袋里,带兴萍东逛逛,西逛逛。兴萍也大方得很,整天就跟兴年黏在一起了。他们逛遍了整个南京城。兴萍穿着新衣裙,兴高采烈,洋气得很。兴年有了兴萍的陪伴,龇着嘴,情绪昂扬。只等着大水一退,回去完婚。
舅舅对兴汉说了兴年的事。说既然要分家,茶庄还是卖了的好。兴汉点头。于是,舅舅四处放风说卖房子。
逃难的男人与十几岁的孩子都被抓了壮丁,送到部队当炮灰。女叫花子情绪恶劣。她们死猪不怕开水烫,偷窃扒拿,mài_yín招嫖,故意闹事,抱团抢小摊、行人的东西,巴不得警察来抓。抓多了,号子里蹲不下,还费粮食。警察睁一只闭一眼。闹很了,在东街抓了,押到西街就放了。市面上更加不太平。莲花不敢独自上街买菜,怕被抢了。“亏得有姐夫在。”莲花常说。兴汉不愿出门,躲在家里看报纸常常摇头叹气。
一天,舅舅带着一个穿黄军装的人来了。舅舅介绍说:“这是张副官。来看看房子。”张副官看着兴汉说:“你茶庄确定要卖吗?”兴汉点点头。张副官昂着头,大步流星,自顾自默不作声把茶庄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然后对尾随他的兴汉和舅舅说:“价格就按你们说的办。你们把房子腾空,收拾干净。三日后我带银票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舅舅说:“我们还有个条件,我外甥三个,求大帅免了他们的兵役。”
“行。我让大帅写个条子给你们。”说完雄赳赳走出门外,钻进停在门外的轿车中了。
一个新军阀买下了茶庄。他新近又将娶一房新姨太。
兴汉跟兴年、兴萍商议给兴萍的娘家送聘礼。兴萍说:不用费事去溧水,聘礼交给她姑妈就行。她们在南京城买点嫁妆。她可不愿她的后娘录了她的聘礼。聘礼依她交给了她姑妈。兴萍真是厉害,赶紧地从姑妈手里要了回来。她自己去街上买了衣箱和一些床上用品。余下的落入她自己的腰包了。
茶庄腾空了。家什都分送给了本家。剩下的茶叶,给了姐夫几包,余下的准备带回家送给亲友,再留些自己喝。他们收拾停当,租了两条大船,带着嫁妆,抱着孩子乘风破浪回老家。一行九人。舅舅与他们同行。姐姐姐夫也同去,恭贺兴年的喜事。做完喜事他们再回他们的老家。母亲没有同行,她说她腿脚不便又晕船,来回折腾身体受不了。让兴年兴萍在南京给她嗑个头就行了。临行时,兴年兴萍给她嗑了头。她给了兴萍红包。她左手摸着兴年的头,右手握着兴萍的手说:“兴萍哪,我把兴年交给你了。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我已经交待你舅舅,分家时偏袒你们一些,把良田多分些给你们。”说完她竟淌下泪来。母亲心疼体弱的小儿子。兴年看母亲这样也鼻子酸酸了,他吸着鼻子说:“妈,你多保重。我会来看你的。”
舅舅主持操办了兴年的婚事。
喜事结束后,姐姐姐夫回老家了。临行姐姐把戴在自己身上的玉观音拿出来,挂在泰晴的脖子上,亲了又亲,说:“多俊的丫头啊,一笑两酒窝。这是我儿的定情物。保佑你岁岁平安。”
兴萍婚后未回门。她说:看见后娘就来气。是他们不仁,把她往外送。爹无情,别怪女儿不孝。她给他爹扯了两套衣料,叫她姑妈得空给他爹捎去。
兴萍不似新娘子样,在房老实呆着。她跑出跑进在汪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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