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爷走后已经两个月了。朱胡氏每天上午清扫房间,下午写字。把自己门上的那副对联上的字,学会写了。还有“归”字与“福”字。她学会写九个字了。她把剩下的红纸和从娘家拿回的草纸都写光了。朱夫人告诉她,草纸用光了可以去库房拿。她已经拿过一次了。这天她的月事来了。内裤上沾了血迹。她换下内裤,准备拿去河边清洗,回来再去库房拿草纸。
她端着铜盆去了河边。正是阳春三月。和风拂面。柳枝柔拂。桃花红梨花白。对岸的油菜花一片金黄。万物都在生长,都在开花,都在发情。空气中飘荡着甜蜜的花香。无边温柔的气息拥抱着她。多美的春天啊。一鑫,你在哪?如果能与你同赏这美景该多么美。
忽然她听见有人说:“好舒服啊,好舒服啊。”她循声定睛一看,吓的手颤抖。“嗵”的一声,铜盆掉地,她更慌张。脚往后一退,她小脚,没站稳,一个趔趄,她歪倒在地。她看到了什么?她见到一个**的后背。长发齐腰。她第一反应是她看到妖怪了。她小时候听她娘讲过鲤鱼精的故事。这个妖怪站在河边,站在柳树旁,不是鱼精就是树妖了,她想。所以她吓得手颤抖。铜盆掉地后发出声音,她怕惊觉了那个妖怪,所以心里更是慌张。好在妖怪没有转身。朱胡氏悄悄站起,衣服也不捡了,急慌慌往回走。一会儿桂花也来洗衣了。她见朱胡氏神色不对,问:“五奶奶,你怎么啦?”朱胡氏轻声地答:“我看见妖怪了。”
“妖怪在哪?”
“就在河边柳树下。光着身子。”桂花说:“不是妖怪,准又是菊香发病了。”
“菊香是谁?”
“是你堂嫂啊。”桂花边说边奔过去。朱胡氏也跟着小跑过去。桂花走过去一把拦腰抱住菊香。菊香怀抱着披覆的柳树枝,还在陶醉着:“好舒服啊,好舒服啊。”桂花欲把菊香拉离柳树枝。菊香死死地拽住柳树枝。朱胡氏走过去帮忙。费了好大劲,把柳树枝扯断了,才把菊香拉开一点点。菊香嘴里含混地说:“我要抱抱,我要抱抱。”桂花哄骗着说:“回家抱抱,回家抱抱。”朱胡氏把桂花要洗的脏衣服给菊香披了,又折了些柳树枝递给菊香,菊香怀抱着柳树枝,被桂花和朱胡氏一人一边半拉半拽着往回走。“她住哪儿啊?”
“就住在离库房不远的下房里。”下房是下人们住的。原来在离库房不远的地方有一排下房。两人出了一身的汗才把菊香弄到她屋里。下房屋子低矮,窗户更小只有两个巴掌大,屋里暗。在屋里站了会,才看清屋里的情景。有张床。床踏板上放着凌乱的衣服还有一只枕头。朱胡氏把枕头捡起放到床上,床上的被子并不凌乱,只掀开一只角。床的一头放着一只枕头。还有一串佛珠。她又捡起衣服。桂花把菊香扶到床上坐下。两人做对子给菊香穿衣。菊香皮肤微黑,眼小,门牙有点往外暴突。算不上漂亮,也不太丑。“她怎么住下人房啊?”
“唉,苦命的女人哪。她男人跟她的陪嫁丫头好上了,有了身孕。朱家有祖训,不让娶二房的。所以他男人跟陪嫁丫头私奔了。朱家和她娘家的人都觉没脸。菊香没有生育。朱家的人说一个女人没丈夫没孩子不用住大屋,就把她赶到这里来了。唉,苦命的女人。每年菜薹花开,她就发花疯。”朱胡氏想我先前认为朱家的祖训好呢,这样子看也不尽然。朱胡氏注意看了看帐子,帐子是绢做的,很漂亮。帐钩是银的,上面还挂着拂尘。床边还有一床柜。上面放着两个花瓶,瓶里还插着月季花。靠门边有一个洗脸架子,上面挂着手巾,放着铜盆。墙东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瓷罐。还有一针线篮,旁边有一双未完工的绣花鞋。桌旁有一只圆凳。西边有个小衣橱,厨顶上架着两只木箱。屋子里很是整洁。不像是疯子住的房间。“她真的疯了吗?”
“只菜薹花开时发疯。不发疯时好好的。大夫说是花疯痴。”
“噢。我衣服还在河边,桂花你先陪着她吧。我去洗衣。下午我来看她。”
“好,你去吧。”
从此,朱胡氏每日下午就去看菊香,陪菊香。不发病时的菊香很安静。“你为啥来陪我?”
“我男人也不在家。”两个孤独的女人,同病相怜。彼此为对方擦着眼泪。无语时,彼此抓住对方的手。菊香做鞋,朱胡氏帮着她绣花。
这事传老太太耳里了。早上朱胡氏照例去请安。老太太绷着脸说:“你不要跟那倒霉女人走得那么近,沾了晦气。你没事干就去你嫂子的屋里,帮她们看看孩子。”
“噢。”
朱胡氏去了两次。一次去了三嫂屋里,一次去了四嫂屋里。嫂子房里有陪嫁丫环,热热闹闹的,富丽堂皇的,巨大的差异让她自卑。她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别别扭扭的。她再也不愿去嫂子房里。她心里记挂着菊香。她还是去了菊香那里。
老太太自是不高房拿了一匹白绢。等朱胡氏来请安,老太太斜着眼对朱胡氏说:“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叫你别去菊香那,你偏去。想跟我作对啊。”
“不是的。菊香可怜。”
“你不要可怜她。好好管好你自己。拢住你男人的心。我知道一鑫不在家,你一人在家,闷得慌。我找点事给你做。你女红不错。你把这匹白绢裁了做枕头套子,在枕套上绣花。”
“全部做枕头啊。”
“是啊。慢慢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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