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完美,经纬纵横,可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东西,何况是人心掐算,战局筹谋,天元处总有死角破绽。
而戚无邪的软肋……
呵,屠戮平武城,不单单是对戚无邪蟒山劫粮的事后挑衅,也是捆缚姜檀心的一招先棋。
赌心,诛心
只要她心怀愧疚,心有顾忌,便会停下奔赴京城的脚步,那么他戚保便有一探无竭的契机。
夜幕伊始,黑烟蔓延,顺着北风之势,一路向京畿蔓延。
*
时值近夜,离平武城十里外一处傍山靠水的军营中,将士们三五成坐,已开始支架升火,埋锅造饭。
穿梭在绰绰人影中,姜檀心一身轻薄戎装,在军营中逆风而奔——束在脑后的发丝飞散,沉重的脚步叩击着心门,粗喘之声萦斥耳中,伴随着脑子里嗡嗡的声响,万物皆抛,只剩混沌……
“姜檀心!”
叶空从中军帐内追了出来,环顾四周,已然不见姜檀心的身影,他阖目凝神,任由细散的风鼓噪耳膜,带来了许多杂乱纷扰的声音,他只寻自己想要的。
下一刻,他便身形一动,如魅影一般掠过,向着一处残垣断坡奔去,一掌扣上姜檀心的肩膀,把人给拽了回来。
“这本不是你的错,你回去也于事无补!不用说什么人非你所杀,却因你而死,打从你决定迈入这九州战火的那一刻,慈悲善心,自引其疚已与你无关了!”
“这不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他厉声沉色,按在她肩都的手又紧了紧。
她面色苍白,眸色恍惚,他暗自沉痛,瞳光霍然。
迎着微凉的夜风,鼻下似乎依稀还能嗅十里外那场举城之火的味道,尸体腥臭被火焰烧成了焦炭,杀戮被一层灰蒙蒙的黑烟所替代,光影中是无辜者死而不灭的咒怨,它们悉悉索索,无休无止地与风声相和,飘荡在无垠的黄沙廓土之上。
轻薄一叹,沉声喑哑:“即便戚保不这么做,他的几万士卒炊米无粮,也不知道多少人要饿死,等京城决战时,又会有多少人头落地?照这么来想,你姜檀心也要为这些人的生死背负愧疚和责任么?”
“百姓无辜”
“士卒何尝有罪?”
叶空低叹一声,松开了紧按她肩头的手,阔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俯视脚下奔流的泾川之水,等沉默蔓延,空余风声呼号后,他才缓缓开口:
“当年鲜卑人打入关时能有多少兵卒,游马弯刀,边杀边抢,吃食皆是汉米,趟河攻城皆是降兵,一场场仗打下来,就是汉人自相残杀,谁比谁无辜?谁比谁可怜?现在,到了推翻鲜卑政权的时候,还是走了老路,真正的鲜卑蛮人,现在都还呆在京畿里架鹰遛鸟,优哉游哉呢”
“……”
姜檀心沉默不语,只是紧握的双拳松开了一道指缝,由着风隙钻入,带走手心湿黏的汗渍。
“好了,走吧,军马已经耽搁了一阵了,本算计平武是最后一城,可你算漏了他的心狠手辣,今夏有旱,平武城这一片收成并不好,家少有粮米,所以戚保虽然屠城抢粮,但余粮并不多,杯水车薪,只够缓燃眉之急罢了”
叶空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你我要趁着陇西援粮赶到之时,先引他进京!这个时辰也该是时候出发了。”
眺望奔腾的何川,姜檀心心思困顿。
她的本意只为小五平安,却不知为何一步步走上了另一种征途,像是有人早就为她预设的命途道路,她即便不愿,甚至从未想过会如此,却偏偏身不由己的一脚踏上,且头也不回的倔强往前。
半边妆脸,鸦睫低垂,姜檀心长抒一口气,别过了空散无神的视线,喉头梗塞着一块棉絮,饱满着涌泄的情绪,几乎要漫上舌尖:
“回去吧,我们出发”
“好!”
叶空释怀浅笑,拍了怕她的肩头,率先跳下了断坡,脚边的泥沙震动,扬起一阵飘扬的沙。
他抬手掸了掸衣袖,挡开扑上脸的尘土,剥开有些混沌的视线,他看见冯钏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向这边一步三颤的跑来。
“师傅?你怎么了?”
姜檀心疑惑一睇,从断坡上跳了下来,一把扶住了粗喘不止的冯钏。
“快……快,小五不见了,快去找!”
惊诧抬眸,姜檀心实在不解,追问道:“军营戒备,小五的行踪从未暴露,怎么会不见了呢?”
双手撑在膝盖上,冯钏猛地喘上几口气,撑着自个儿的肥腰支起了身,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断断续续道:“每人抓他,是他自己跑了!檀心,戚无邪来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如陨石落隍池,姜檀心瞬间愣在原地。
她杏眸圆睁,扶在冯钏胳膊上的指尖骤然缩紧,惹得他一声痛呼:
“哎哟,疼,哎……我说别愣着了,当初跑的时候也没准备瞒过他,现在又是夺城又是募兵,几乎一路打到了京城,他不可能不晓得,再过半天路程就到京畿外了,他若再不来关心你的死活,他就不是戚无邪了,放任纵宠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皓齿轻叩唇瓣,眼睑低垂,羽睫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挡住了她眸中的目色点沧。
谁说不是,让她一路领兵征伐,以戚保的名义杀至京城大门外,也是他的容忍和信任,不单单以保护为名,将她死死护在身后,不准沾一丝血腥之气,也不仅仅以爱之名,困顿自由,禁锢思想……
这一份信任,是他戚无邪最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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