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山林,青瓦阁楼。
帝缺与小哥亭中对坐饮茶。
小哥说起往事,帝缺听得入神。
至少,表面上入神。
世间事,他有何事不知?
小哥口中嫣红女子的故事,他也曾在属于他的秘境天地间,一一经历。
正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才会故意装作不知道。
所以此刻他便说出了小哥最想听到的那句话:“这位穿着嫣红长裙的女子,就是你阁楼深闺里藏的颜如玉?”
小哥却笑着摇头:“你继续听我说。”
于是,他又说着关于那个嫣红女子的故事:
高家有位小姐,年方二八,喜着红裙白纱。
形容秀丽,温婉儒雅。
少女明眸皓齿,却非爱笑之人,常常愁眉如深闺一同上锁。
若非得说上什么缘由,也无可细说。
虽然是侧室的女儿,却从未遭受如何冷眼疏忽。其父虽孟浪,从未落下半点关怀,其母仁厚,慈爱更具精心。
少女算得上如花似玉,更难得腹有诗书,家中父母不逼嫁娶,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有个幸福的青葱岁月。
然则,她不快乐。
“我想做梦。”她在春日的暖阳里,来到了小哥的铺子。
小哥头也不抬,手中仍然推着碾船,口中答道:“你来对了地方。”
少女道:“听闻你异艺通达,能让人做想做的梦。”
小哥道:“你想做怎样的梦?”
少女道:“我想体验一下死。”
小哥碾药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对她报以商人特有的廉价灿烂笑颜道:“可以。”
虽然没问,少女却答道:“因为人间不值得。”
小哥在低头的瞬间,露出了难掩的厌恶,一纵即逝:“你想如何死。”
少女道:“无所谓,能死拉开一道竹帘,伸手请道:“今天运气不错,有位客人因故未至,想来这便是你的缘分。”
少女道:“与死有缘,算不得荣幸。”
小哥不再言语,他遇见过很多人,很多醉生梦死的人。大部分人他都不喜欢,却没有一人如这位女子一般让他如此厌恶。
少女躺倒在竹椅上,闭上双目,真如死了一般。
小哥看着这张本该是豆蔻如花的靓丽容颜,如今却带着戾气和暮气沉睡,心中暗想,果真还是死了好看。
香炉里滴入药剂,香薰燃起青烟,萦绕在女子枕边。
少女入梦,小哥随之入梦。
今日他初见她,心中未有打算,让她在梦中如何死。于是撩开梦中帘幕,去到她心底瞧一瞧,何事让她如此沮丧,竟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字字句句离不开死字。
于是,一条长街,一席酒宴,花前月下,湖光山色。他偷窥一隅,便停下脚步,不再去看。
他知人生坎坷,世人皆苦。他已经准备好了去面对少女承担的煎熬,最终,却不过是一地残花败柳。
她所谓的绝望,他不懂,也不理解,更不肯理解。他精通药理,也有耳闻一种罕疾为“郁症”,纵然心知这名女子病入膏肓,却也生不出来丝毫怜悯。
在她的梦中,看完她用木棍打死闺中密友一幕,小哥便退出了梦境。他知她有心结,却不想为她解。
所患“郁症”者,外人的纵容或是刻薄都只会增重她的病情,她需要的,是放过自己。
不过她既然求死,小哥很乐意允她一死。
梦中少女不知春夏,嫣红长裙轻纱褪下,换作一席粗麻。脸上青嫩韶华,皱眉后终变作干涸的裂纹。
好似一阵春风吹过,如花的少女就变成中年农妇。
不沾阳春水的一双白腻小手长出磕磕绊绊的老茧,皮肤也变得黝黑。
她抬头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眯眼看了一眼烈日,嘴上骂了一句“鬼老天”,就继续低头耕作。
三月插秧十月下麦,无论是水稻还是小麦都是凉爽气节里播种的好粮食,她却在炎炎夏日,耕种着豪门世家才能享用的瓜果。
这一亩田地在她眼里似乎遥远得没有边际,已是浑身被汗水浸透,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绝望的发现,身后便是田埂。她今天的耕作还没开始,她已经觉得熬不下去。
她开始回忆,自己为何会在这样的季节里还在地里翻土播种。周围人家的田地里,都是快要成熟的水稻。这般焦灼的天气里,村里的姑子门应该躲在树荫下,喝着井水,说着闲话。
想了很久,她才想起来,原来是地主家的小姐想要在秋日里吃瓜,才命她在夏日里种下。
于是她在心中怒骂,这家小姐如何的不知人事。七月瓜正熟的时节不吃,非要等到秋日才吃那些长不成熟的歪瓜。
想到那家小姐如此无理取闹刁蛮任性,她的脾气也随之上头。丢下农具,找了一片茂密的树荫,心中还犹自得意,谓之浮生偷闲。
不知是睡去还是未眠,忽然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比这天气更炙热。
她愤怒的睁开眼睛,虽是一张看不清楚的面容,她却知道,这是自家男人。
那人指着田地怒骂,她听不进去那些言语粗鄙的词句,只是捂着脸委屈道:“你敢吼我?你还敢打我?”
那人被她的反应气笑了,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在她脸上,怒吼道:“老子今天还就他妈打你了。懒婆娘不干活儿,高家小姐到了秋天没瓜吃,把地收回去咱们一家五六口人怎么过冬?”
她被两巴掌打蒙,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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