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日宴闹得风波不停。
等到能主事的长辈们赶来,袁秉生才从溪里被捞出,浑身挂满淤泥水草,整个人面色惨白,喘着粗气横瘫在泥草地里。
袁夫人初见这场景,差点眼一闭背过气去,呜呼哀声还未出口,被袁老爷一把拦住,而后抬手向公孙云越作了个揖,勉强维持着恭敬口气:“云越公子,不知不肖子又惹出什么祸端来,何故至此境地?”
公孙云越这时又是一派清冷脱尘模样,拈着青釉瓷杯,自顾嗅着嘉阳汾酒,听得袁老爷相问,缓缓抬首思索了片刻,才风轻云淡道:“吾等正观景对诗,一觞一咏,无尽畅意,大约兴至酣处,袁少爷欲习古人,‘浴乎沂,风乎无雩,咏而归’,这才跳下溪去罢。”
公孙云越话一出,在场众人面色各异,脸色青白不定如袁家几位,尴尬不已如周家主事人,幸灾乐祸的自然不在少数,剩下的多是哭笑不得,或是忍俊不禁。
甚至连原本心虚不已的夏豆,都忍不住埋下头去,不忍直视。公孙云越后又赞叹了几句,说什么袁秉生沉醉诗文,痴迷大雅之道,咏得诗也不错,又如此崇尚古学,当真前途无量。
说到最后,在场书生青年们齐齐都赞起袁秉生来,一人一句夸得袁家几位还口不能,袁夫人一脸蒙怔都忘了哭嚎,一向只听人说自家小儿不学无术,只肯习些歪门野诗,又何曾被众儒生这样赞不绝口过...
夏豆还在费劲绷着脸忍笑,忽而有人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回过头,见一袭墨衫的蒙面男子已背着手往修竹院方向走,夏豆了然,垂目一笑,趁着众人都在看热闹,也赶紧偷偷地退离了人群,跟了上去。
众人恭维捧场了半晌,不多时袁秉生自己缓过气来,自觉丢脸,闭口不谈先前的事,就当默认了是自己跳下去的,周府人喊了轿子来抬他回府去,随后公孙云越先行回房,众人便也散了场。
最后才有不少人想起夏豆来,左右顾看了遍,都不见人,只道这姑娘怕惹出事来先溜之大吉了,不过暗地里不少人都在笑叹,那姑娘真是机敏又彪悍,还能得公子云越的有心庇护,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之后,因着周玉棠竟领着小姐们去和来客男子对诗,罔顾规矩不知礼数,还被周家几位夫人一通嘲讽,背地被自己母亲训斥了好几句重话。
周玉棠忍着委屈独自跑去小竹林,暗自啜泣了半晌,忽然被脚步声打断。
“谁?”周玉棠一时惊慌起身喊了句,无人应答,周玉棠又喊了好几声无果,又自觉在此哭泣惹人笑话,正要迈步先回房,这时茂竹之中才起了飒飒声,末了钻出个人来。
“你是谁?”周玉棠一时怒起,看眼前这丫头的穿着,应当是自家不入等的粗使丫头,竟在此故意装神弄鬼吓人,“再不说话,我喊了人来打断你的腿。”
“六...六小姐,”那丫鬟形容憔悴,衣着破旧,打着颤儿带哭腔喊:“小姐息怒,奴婢,奴婢是画春啊!”
“画春?”周玉棠蹙眉,“画春又是谁?”
丫鬟这才瑟瑟发抖的抬起脸来,那副容貌倒也不可怖,就是个相貌寻常的小丫头,周玉棠心落了地,板着脸训斥道,“哪个院的杂婢,何故在此装神弄鬼。”
“小姐,小姐您听我说,我原是鸿泥院的二等丫鬟,贴身服侍过五少爷的,”画春跪在地上红着眼喊,“并非有意在此惊吓六小姐。”
“五哥的丫鬟?”周玉棠想起那荒诞不经的五哥顿感头痛,既是他的人便也罢了,也懒得和这婢子计较,随手便要打发她赶紧走人,“看在五哥的份儿上,这次便饶了你,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画春叩头,“奴婢今日候在此处并非有意,但,但,”她嗫嚅着要说什么,周玉棠烦得跟这种不入流的下人多说,抬脚就要走,画春顾不得其他赶紧喊住,“小姐,奴婢有事禀告小姐。”
她见周玉棠脚步不停,又连忙说,“是关于修竹院那位夏姑娘的,奴婢,奴婢知道她的底细。”
周玉棠愕然回头,“你说什么?!”
*
这边夏豆离了人群后,又走了好一段路,但始终跟前头的人有几步距离,那人在逗她似的,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加快脚步,夏豆原本心里还是欢喜占了上风,被这样逗了一遭,当即恼怒得便不肯再走。
索性站在路旁以手作扇喘气,前头的人见她不走,反过身来心虚地看她两眼,夏豆鼓圆了眼睛瞪回去,“蒙面人,你走吧,跟不上,我不跟了。”
蒙面人俊眉一扬,阔步朝她走近,声音里带着笑意:“为什么不走了?”
“太累了,走不动了,”夏豆故意憋嘴,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这样捉弄人的,我还生着气你看不出来么?”
待那人走近,又趁其不备突然跳起来掀开他的面巾,这才解了气,得意洋洋的扬扬面巾:“热不热啊你,装什么神秘哼。”
晏祁舒眉一笑,整个人像是发着光似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夏豆差点看愣了去,又跳着抬手去给他系面巾,“围上围上,莫被人看了去。”
晏祁被逗得哈哈笑出声,心情大悦,俯身抬手,将夏豆打横抱起,飞快地朝一旁的小路飞奔而去。
“哇!”夏豆一惊呼刚出,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又惊又喜,抬手圈着晏祁的脖颈,嗔笑:“干嘛啊你!”
“你不是走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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