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踏进了如橼货行的大门,就看见一个精瘦矮小的男子跛着一足被人撵地四处逃窜,伙计和客人既没有挡路的,也没有敢拉的,任由那虎背熊腰的妇人在后头追打。
原来是适才抵着门叫骂的妇人终于逮到了这崔老油。
“你这臭婆娘,你竟敢这么放肆,老子、老子休了你!”崔老油边抱头鼠窜,边不怕死地叫嚷着。
围观群众只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
“休了我?好啊,你敢休老娘试试看,你个死没良心的,当初你们姐弟俩差点就要流落街头了,是不是我和我老娘一文钱一碗汤地接济你们,你还敢说休我?就是大姑子她也记着我们的情,你个没用的东西忘本倒是忘得比谁都快。我呸,别让人笑话了,你就是个窝囊废,要不是你姐姐姐夫心地好,你还有底气在这人模狗样的当掌柜?敢去玩女人,还要娶回家?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没脸皮的!”
“你放屁!”崔老油恼羞成怒地吼回去,“你害臊不害臊,说这些话!”
那妇人越骂声音越大,最后索性直接抄起了墙角的扫帚就继续去打他。
大概是她骂地实在太难听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终于费力地去拉架,可那妇人万夫莫敌,又是一阵混乱。
苏容意收回对他们的关注,报上姓名后由人领着去客室喝茶。
“小姐少爷,请你们等等。”
薛栖还在探头探脑地听外头的动静。
苏容意笑道:“你不如出去看热闹。”
他便立刻兴致勃勃地去看崔家两夫妻的后续去了。
谁让这崔老油的妇人骂人能骂出一段故事来。真是有意思。
没多久,便进来一个男子。
瘦削挺拔,脸色很黄,年纪四十左右,嘴边的纹路很深。
苏容意有些意外,这人看起来和邱晴空那票人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是金陵许多权爵豪门家中的幕僚。
“展老爷,有礼了。”苏容意站起来向他示意。
展权抬手制止她,“苏小姐过来,是敝店的荣幸。”
他也不再寒暄客气,开门见山,“是不是我兄弟那桩事有什么进展?”
苏容意便也直说:“”不错,我今天确实是为了邱大哥的事情来的。”
展权道:“难为苏小姐为他费了这么多心,以您的身份确实不容易,事在人为,若实在是……也请不用太介怀。”
苏容意笑道:“我确实为邱大哥多番奔走,可是您呢,是不是也一样?”
展权立刻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这人果真不好对付,他对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顾及。苏容意想。
“展爷是个直接的人,那我也就直接点吧,我刚才大牢过来,听邱大哥讲了你们当年的旧事,很有意思。”
对面的人波澜不惊,“所以呢?”
“所以……”苏容意说:“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只好亲自再来问问您了。”
“请说。”
“好。”苏容意开口:
“第一,当日确实是于老三撞在了邱大哥的刀口上才枉死的,按理说过失杀人却不至于要如此惊慌而逃,我相信展爷一干弟兄们都是见惯生死的人,更是磊落坦荡,可为什么当日会做一个如此不理智的决定?”
展权盯着她,“我不需要对你解释或者是辩解,你到底怀疑什么,一气说明白吧。”
苏容意微笑,和这样的人说话确实省事,“不错,这就是第二个疑点,于家娘子和她孩子的死因,一开始我觉得因为孩子死了,于娘子就立刻自杀,这是很奇怪的,您说过,那孩子是窒息而死,当然不排除有意外,襁褓太厚之类的,但是我相信,每个爱孩子的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子突然死了,第一反应一定会是不肯相信,继而疯狂地去找大夫,而非自杀。”
她说出结论:
“所以,要么这孩子是在于家娘子之后死的。要么是别的原因,使于娘子死去。”
“这就很明显了,不论哪种,都是因为外人导zhi,而当时在院子里的,只有邱大哥和一班弟兄。”
展权道:“所以你是觉得这班人中有人谋财害命,害了于娘子母子?”
苏容意道:“不错,所以把这个罪魁祸首找出来,邱大哥自然可以免罪。”
展权不置可否地说:“苏小姐确实心细。”
“多谢您的夸赞了,可是这个罪魁祸首我想是找不出来了。”她说:“能让展爷藏得这么严实的人,我怎么能找得出来呢,您说是不是?”
展权捏在手里的茶杯骤然一紧。
苏容意的眼神望向外面,“邱大哥说过,当时有一个人出城来给他们送东西,然后您在开饭前就送这个人出门了,也因此于老三提刀发狂要砍人的时候您并不在场,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巧地不吃饭就要走呢?我真想问问您的小舅子,外头的崔二掌柜,当年的事,真是凑巧吗?”
展权撇嘴一笑,“苏小姐,你还年轻,世间的很多事,难道就是非黑即白吗?有很多时候,证据是为了证明谎言,而真相,却是永远没有证据来证明的。”
苏容意点头,“确实啊,当年的事情,是再也没有人清楚了,所有人只知道,就是邱大哥杀了于老三。”她突然笑起来,“我只是想感慨一句,人心确实是大不相同,今日在狱中,邱大哥还说,若当日您在,面对提刀拼命的于老三,必然就是您挡在他的前头。”
展权冷哼了一声,“你是在指责我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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