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人看着那名片,面部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她将名片放在茶几上,看着对方,连声音都是凉的,“有事吗?”
“是这样,何先生生前在瑞士有一笔资金,他在遗嘱中指明要留给你。总金额是2.5亿。”
梅姨泡了茶,端上来,放在两人面前。听到这话,她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沉默离开。
可何可人的脸上一丝情绪的起伏也没有。张律师原本以为这笔数额不菲的遗产,至少能让她的脸色好看一些,可是,完全没有,甚至,那眼底更暗了些。
这与张律师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他坐在那,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风口浪尖上的女子,倒是有些毒不明白了。
何可人想起何光耀,才忽然明白,自己竟然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他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了。
她所需要的,是父爱,而并非这些冷冰冰的金钱。当初那么决绝的与她割裂联系,到如今,再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胸口很疼很疼。
甚至有些喘不过起来。
“我能拒绝吗?”半晌,何可人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对方愕然,随即摇头,“不能。”然后将手中的资料夹递过来。
何可人接过那资料夹,简单地看了两眼。意外的是,何光耀将他在海边的那套别墅留给了尹芬。
这算什么?弥补吗?二十年前的抛弃与背叛,二十年间的不闻不问,这就能够弥补了吗?不,这不是能用物质所弥补的。那些受过的伤,那些被错落的委屈淋湿了心的日子,都还在以伤口的形式存在着。
她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接受这种形式的弥补。
而何家,却因为这2.5亿几乎闹翻了天。李云沁为了这事哭了又哭,反复问张律师,这是否确实是何光耀所立下的遗嘱,是否是在最后的日子变更的遗嘱。
张律师想起何可人淡漠的态度,倒觉得有些好笑。
“何先生立过两份遗嘱,五年前与一个月前。五年前的遗嘱中,便指明这笔钱交给何可人。一个月前新立的遗嘱与五年前一样,只是增加了一条:将海滨别墅留给尹芬。”张律师如实回答。
李云沁一脸不可置信,然后缓缓捂住脸,“他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们呀……”
顾锦言冷眼看着这一幕,那些事,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似的。若不是母亲哭成这副模样,他甚至想直接转身就走。这哭声,哭得他心里格外烦躁。
昨天夜里,李云沁不敢睡主卧,而是在客房睡。房间的灯都开着,昕言也陪在她身边,她却还是怕的不行,不敢睡,夜里给顾锦言打电话,非让顾锦言回来陪她。
她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我总觉得你何叔会回来找我索命。你回来吧。这家里一个男人也没。我安不下心。”
他本想不管不顾,可最后终究还是赶了回来。晚上,李云沁一步也不让他离开,他只得陪在李云沁的房间里,靠在沙发上,和衣而眠,靠了一晚上。
这会,就连何昕言听了张律师这话,也是一脸的不可接受。她抓着顾锦言的手,睁大了眼睛,眼里都是不解和失望,“那我呢……对爸爸来说,我算什么……”
她不能够理解和接受何光耀的这个决定。
顾锦言的手被何昕言捏的有些疼。
“你名下的几处房产,若是卖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也是何叔的女儿,更何况何叔对她心怀愧疚,总是要稍微多给一点的。”顾锦言低声安慰何昕言。
何昕言咬着下嘴唇,没说话。直到现在,她都没将何可人当作自己的姐姐,当作父亲的女儿。
而李云沁听着这话,也没在吭声了。房子外种了不少树木,阳光将那些树影照进屋子里来。峭楞楞的。李云沁以前觉着好看,这会却觉得寒气逼人,脊背发凉。
她总模模糊糊感觉,这会,自个回过头去,何光耀就站在不远处,面目狰狞看着自己。这么想着她的身子绷得更紧了些。
张律师看这屋子里几个人都稍稍平静了些,站起身,“那我先告辞。”
顾锦言点头,也站起来,“好。您走好。”
他一脸淡定。这屋子里,最平静的就要数他了。甚至比张律师更淡定。这些,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心底里平静的跟死水似的。
想必对何可人来说,这2.5亿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吧?何光耀对他身边的人,太不了解了。他给的,都不是对方最在乎的。何可人想要的,是平常的家庭,是父亲的疼爱,而不是金钱。何光耀到死,也没有一次,站在何可人的角度,为何可人想过。
如此悲哀。
李云沁坐在那里,双手抱胸,“锦言,你定个酒店房间。我得出去住。”
“妈!头七还没过呢。”何昕言抬高了声音。母亲晚上害怕得睡不着就算了,这会要竟还说出去酒店住。
李云沁的脸色如死灰一般,“这都化骨扬灰了,连魂魄都散了,那还管什么头七不头七的。”老人家总说,人死之后的第七天魂魄还会返家,她只要一想起这事,一想起何光耀那张因为极度愤怒青筋暴起的脸,她就怕。
何昕言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盯着自己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爸爸呀。又不是旁人。”
顾锦言知道李云沁怕得是什么,他坐下来,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茶很香,那清香没入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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