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万云龙见厦门岛局势稳定,且郑成功治理得井然有序,便陪同葛明、戚玉坐船向广东驶去。福建、广东沿海岛屿上的武装力量大多归顺郑成功,三人持有郑成功的令箭,在海上通行无碍,还受到热情招待,不几日便到达广东。三人登岸后,先来到番禺隆兴寺。天然方丈请三人坐下,奉上茶水。闲谈片刻,万云龙讲明来意,便急切地询问广州城战况。
天然方丈道:“城中守将是杜永和,原为李成栋部将,后来受命镇守广州。杜将军在城周围广布炮台,还派人围城掘河三道,使河水和海水相通,只在广州城西北面留出陆地,使得广州城易守难攻。二月初,尚可喜、耿继茂率清虏到达广州,派使进城劝降,遭到杜将军严词拒绝,便大举进攻。城中军民誓死抵抗,打得清虏陈尸城下。周围的义师是闻风而动,派兵袭击清虏,支援广州军民抗清。清虏遂改变用兵策略,兵分两部,一部由尚可喜率领围城,另一部由耿继茂率领肃清城周抗清武装。”
“方丈,永历朝廷有个中书舍人邝露,听说来到广州守城,不知道现况如何?”葛明急切地问道。天然方丈道:“邝露大人才气甚高,可谓闻名遐迩,老衲亦听闻他来到广州,详情可问今种。他是老衲新收的弟子,俗名屈大均,曾任永历朝廷中秘书,后因父殁回到广州。清虏攻打广州时,他为了避祸,出城来到隆兴寺削发为僧。”即令弟子把今种找来。
过不多时,一个年轻僧人走了进来,合掌见礼后,坐于方丈之侧。只见他年近二十岁,神情虽显忧郁,却是气魄雄放,正是今种。天然方丈问道:“今种可知道邝露近况?”今种面露崇敬之色,称赞道:“邝大人明知守城危险,毅然把家眷送回乡下,只身入城抗清。听说他为杜永和将军出谋划策,还亲自参加守城战斗。广州城能守至今日,邝大人可是功不可没。”
葛明稍觉放心,问道:“今种师父,朝廷派来援军吗?”今种道:“朝廷曾派总兵马宝、郭登弟等率军前来救援,可是在清远被清虏击退。后来,何吾驺大人劝说总兵陈奇策率领水军,会同张月部陆师,水陆并进,在三水与清虏大战,不能胜之,只好退回下川。”
万云龙惊道:“援兵到不了广州城,而清虏攻城不辍,若是城中粮尽,则城陷就近在眼前。”今种道:“前几个月,广州附近的义军向城中偷运粮食。可是最近清虏消灭了大部分义军,再加上封锁加严,城中已很难得到救济了。”
天然方丈忧道:“听说清虏正在准备攻城火药器械,命投降知县季奕声在丛化铸炮,造成四十六门,加上原有二十七门,共有大炮七十三门。还从各地调来火药、炮子,援兵亦是源源不断地赶来。”
葛明心中一紧,急忙问道:“方丈,从何处较易入城?”天然方丈道:“清虏的主攻方向是城北,其余各处皆有兵围困。”万云龙道:“葛兄弟,贫僧以为抗击清虏不一定非要进城,在城外参加义军抗清或许更好。”葛明道:“我们先到城北去看看战况,到时再随机应变。”
天然方丈赞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葛施主明知广州城危如累卵,却还要深入险地,真是义薄云天啊!”说罢,从袍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治伤的良药,送与二位施主。战场上刀枪无眼,施主要小心保重!”葛明接过瓷瓶,向天然方丈施礼道谢,辞别众人,与戚玉向城北赶去。
路途中,所过村镇大多是残墙断壁,满目萧然。不时有清军穿村过乡,征集粮饷,抓民夫,清剿抗清武装。有的清兵军纪败坏,入村便烧杀抢掠。百姓们为避开战火,大多投奔别处亲戚,或者躲到深山老林。个别留在村里的百姓甚是警觉,见人就慌忙躲藏起来。
葛明、戚玉见形势如此紧张,越发心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行近城北时,前方传来隆隆战鼓声。二人急忙登上山坡,向山下望去。只见远处即是广州城,城墙高大坚固,气势甚是雄伟。城下清军旗幡林立,刀枪闪着耀眼的光芒,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蚁附。葛明忧道:“清虏有数万人马,守城压力很大啊!”戚玉道:“清虏人多并不可怕,七十三门大炮才是致命威胁,扬州城便是被大炮攻破。”
正说话时,清兵们推出二十多门大炮,装入火药、炮子,点燃引线。轰隆隆的炮声响过,圆圆的铁铸炮子飞上城去,打得砖块碎裂,被击中的明军士兵血肉横飞。城上明军毫不示弱,立即发炮还击,有的炮弹击碎清军的盾车,有的炮弹砸入清军队伍中,打得清兵们肢体纷飞。双方火炮对射,炮声此起彼伏,轰鸣如雷,大地为之震颤,掩盖了伤者的惨叫声。
在炮火的掩护下,清兵们排成战阵,呐喊着向前进攻。最前方是大群百姓,背着沙袋,被清军驱赶着填埋护城河。城上明军为了守城,不得不发射铳箭,射杀靠近护城河的百姓。一轮羽箭和铅子飞来,近百人被射倒在地。余下的百姓顿时恐惧起来,大部分人停滞不前,有的人干脆扔下沙袋,掉头便跑。清兵们立即开弓放箭,把逃跑的百姓尽皆射死。
百姓们被逼无奈,只好慢慢向前走去,接连有人被铳箭击中。沙袋和死亡的百姓尸体皆被抛入河中,不到半个时辰便填出十多条道路。清军停止炮击,派出步兵踩着填好的道路,冲至城下。清兵们在铳箭的掩护下,架起云梯,迅速向城墙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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