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醒来了。
当天景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布置,看到她身边满满的人,个个脸上带着欣喜急切的表情望着她时,她愣了。
在她听过的故事和传说里,在她的意识里,阴曹地府黄泉路,应该是是阴气森森鬼影幢幢,这里怎么暖融融明晃晃的,很像隆华殿。而且这些人她都认识,她一个个望过去,真的全都认识。这些人里,居然还有允炆?
天景急了,这些大臣、太医、宫人本来不都活得好好得吗,怎么都死了?连允炆也死了,那大渊以后可交给谁呢?
她挣扎着想起身,允炆伸手扶住了她,欢喜得声音都哽咽了,“姑姑,您的病刚好,慢一点儿!”
天景撑着身体的手一软,她愣愣看着允炆,“你说什么?不是你们都死了,而是我没死?”
“正是如此。”丞相李广业一直没离开,就是怕别人不小心把话说漏了,决定亲自来撒这个欺天的大谎,他深深一躬道,“臣等恭喜皇上龙体无恙矣。今天凌晨,前日那位一剑解了昀城之围的……仙人去而复返,为皇上疗治固疾,皇上,您的龙体现在已全然无恙了。实是我大渊之幸,万民之幸。”
在丞相的带领下,所有的人都一起说着恭喜话。身体躬得格外低,只盼着千万别让皇上看出些什么。
这个欺天大谎撒得太顺利了。因为太顺理成章严丝合缝。天景一点都没有怀疑,她重又躺下,转过头去不看这些人,淡淡冷冷地道,“没什么可恭喜的,你们也累了,都去休息吧。记得,我现在已经不是皇上了,以后再不要用这个称呼叫我。允炆,你传旨礼部的人,速速为你准备登基典礼和大婚的事宜。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就先登基再成婚吧,这虽然不合祖制,但也没有办法了。姑姑今天晚上就回明华苑去,你明早就可以迁进隆华殿了!”
允炆惊道,“姑姑!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的传位诏书只是草诏,可以不算数的。侄儿年纪还小呢,现在您的身体也好了,您再教侄儿几年吧。”
天景回过头来,凄然一笑,“允炆,有点自信,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姑姑没什么可以教你。再说姑姑也做得不好,姑姑毕竟是女人,心太软,眼光不够长远。曾经……有人跟姑姑说,陈氏兄弟手握重兵,日后必生异心,应该削了他们手中兵权。姑姑不信,没听他的话,结果就弄成这样……姑姑差点就成了大渊的千古罪人,怎么还有脸教你。你还是多想想你师傅教你的,他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听到师傅两个字,允炆毕竟年轻,脸上就有些不自然了,所幸天景此时并没看他,她目光茫然地出了会儿神,突然问道,“允王陈玄明的遗体和头颅找到了吗?”
臣子们一震,脸上都浮出哀凄之色,李广业道,“昀城城下方圆百丈,连棵草都不剩,允王殿下的遗体……”
天景闭目,两道泪划过眼角流入鬓发,“那就给允王准备衣冠冢罢!正好,我先前病危,想来你们是准备了后事的吧,现在我是用不到了,为允王以国丧之礼下葬!”
群臣皆惊,“皇上,这可不行,从来都只有帝王驾崩才用国丧之礼,允王殿下毕竟只是亲王,这太僭越了!”
天景冷笑,“我当然知道是僭越了。可玄明哥哥委屈了一辈子,被薄待了一辈子。最终的后事,僭越一次怎么了?他一番忠心热血,还不值得一场国丧的虚礼吗?我就偏要为他以国丧之礼下葬,你们谁不许吗?”
当然没有人敢说不行。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下,为玄明办理国丧去了。
当天晚上,天景带着几个宫人回到了明华苑。这座院子一切如旧,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显得清幽安静,透出几分恬淡的农家气息。
天景还是住了西厢房她的旧居。她打开临窗那张书桌的抽屉,把御风符,变幻符,昏睡符等等的符咒都放进去,然后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宫女们进出忙碌,看着她在桌前静坐,觉得好奇好笑又不敢笑不敢问,皇上,不,现在应该是太上皇了,静静坐在书桌前,面前既没有书也没有纸笔,却铺开一块手帕,太上皇就看着帕子发呆,居然就这样坐到了二更天。
其实天景是在等,等有一个人轻敲窗棂,她就会跳起来,拿出各种符纸来布置现场,确保她偷溜出去不会被发现,然后就可以跟那个人去银月原了。
天景等到二更天,被宫女好说歹说劝得躺下,开始睁着眼睛听动静,但毕竟身体虚弱撑不住了,迷迷糊糊睡去,但睡不踏实,每每会被风拍窗户的声音惊醒,身旁的侍女睡眼惺忪地起身解释,“陛下别在意,好生睡罢,这是风拍窗户呢。”
她“哦”一声,又靠回枕上。满耳都是他轻击窗棂地轻响,和他慵懒低沉的笑语,“天景,你准备好了没有?”
一直到天光透进了窗格,空等了一夜的天景抱着失望沉沉睡去。明华苑还是明华苑,西厢房还是西厢房,但陈天景已经不是当年的陈天景,她做了十几年皇帝以后寂寞地回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明白自己这十几年里都在忙什么?是忙着得到,还是忙着失去?
贺云阳不会再来敲窗户了,但天景还是想去银月原。回到明华苑的第三天晚上,她布置好了现场,一个人去了银月原。
她身体里真的没有丝毫寒意了。师傅教给她的功力可以全力施为,百里外的银月原不到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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