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总是不大,却细细密密地落个不停,如烟如雾,似幻似真,最是勾起离愁之时,尤其是在黄昏将临之际,那渐次阴沉的天色,再加上如帘的雨丝和檐下嘀嗒的滴水声,更是令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若不是被有人进屋的脚步声所惊扰,纳隆只怕还兀自沉浸在淡淡的愁绪中不可自拔——快一年了,转眼就是近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来,独自在京挑起重担的纳隆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衰老的脚步声在步步逼近,面对着此时此刻京师里诡异的风云变幻,纳隆的心沉得很,隐隐疼,但他却不能在手下面前露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决之色,无他,强烈的使命感迫使着纳隆哪怕再苦再累也得坚持着,不单为了报答越王殿下的知遇之恩,更为了能一展胸中所学,不枉此身。
“何事?”纳隆并没有回头,只是淡然地问了一句,甚至不曾问来者是谁,无他,能如此随意地走进这间越王府内书房的,除了雁大之外绝无旁人。
雁大是个年轻人,极其的年轻,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样貌也普通得很,属于那种一放到人丛中便再也认不出来的那一类,脸上永远是堆着随和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光看外表,活脱脱就是个市井小人物,任是谁也不会猜出他就是越王府情报机构中专管信息收集的脑人物,更没有人能知晓其一身的武功早已是当今一流的人物,尤其是那一身轻功之高明,几近绝顶,纵然是李贞在这一方面也不如其轻灵飘逸,若是他想的话,哪怕是戒备森严到了极点的皇宫内院也能潇洒地走上一回,可面对着纳隆那略为佝偻着的背影,雁大却不敢有丝毫的失礼之处,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朗声道:“先生,殿下来信了。”
“哦?”一听说李贞的信来了,纳隆原本佝偻着的背立时挺直了起来,猛地回过了头来,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满是期盼的激动之色,顾不得多问,几大步走到雁大身前,双手接过雁大手中所捧着的一个小铜管,用微颤的手将铜管上的一个暗扣拧开,从中取出了一卷折叠得极为紧密的小纸条,缓缓地摊了开来,凑到灯火下,细细地看了起来,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丝思索的疑虑,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长出了口气道:“雁大,去安排一下,让雁三派人给太子传个口信,就说东苑花开得灿烂,很适合踏春,请太子殿下明日一早往东苑一行好了。”
“是。”雁大虽不清楚纳隆此言何意,但他却并不多问,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行了个礼,匆匆走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唉,险招啊,险招,殿下何苦出此险招!”待得雁大去后,纳隆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密信凑到灯上点着了,口中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
春雨入黄昏,华灯初上时,雨在窗外落,歌舞满殿笙。太子李治右手持着酒樽斜身坐在承庆殿的大堂上,双目迷离地看着殿中的歌舞,头枕着良娣阿雅那丰满的胸脯,左手拿着根玉箸,随意地敲打着几子上的碗碟,口中含糊不清地哼着,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唯有嘴角上那丝苦涩的浅笑暴露了他空虚无聊的心态——歌也好,舞也罢,纵然是纸醉金迷,美色当前,可日日如此,月月这般,只要是个人都会厌烦,更何况李治并非是甘心如此过上一生的人,并不想就这么醉生梦死地瞎混下去,心中的烦躁与苦涩就可想而知了,只可惜他无力,也无法抗拒自家老子的安排,更不敢有所抱怨,也就只能是这般瞎胡闹地打着日子。
“春江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明月,呵呵,明月何时有,把酒话桑麻……好,好啊,明月在何处?”李治浅浅地饮了口酒,随手半满的酒樽往自个儿胸口一搁,口中呢喃地叨咕着。
“殿下,您醉了,妾身给您烧上碗醒酒汤可好?”阿雅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李治那略显得消瘦苍白的脸,柔声地劝慰道。
“醉?没醉,本宫若是醉了,那倒也好了,呵呵,阿雅,尔随本宫有一年了罢?”李治伸手按住阿雅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嘻嘻哈哈地问了一句。
“殿下,您可真是好记性,妾身自去年三月跟了殿下,到今日正好满一年了。”阿雅任由李治搓/揉着自己的手,柔声地奉承道。
“是啊,一年了,去年今日本宫还在岐州出着公差呢,那渭水河边的美景尚在眼前,可这转眼间就已成了东宫,呵呵,世事难料啊。”李治一想起从前的逍遥,愈感到今日之不自在,感慨地长叹道。
“殿下既是喜欢水,何不出宫走走,妾身等也都盼着能出宫散散心呢,前几日姐妹们都还念叨着说东苑的花开得旺,正是踏春的好时机呢,要不殿下就带我等去瞧瞧?”阿雅将圆润的脸贴上了李治的额头,撒着娇地求肯道。
“好是好,只是……”李治本想应承下来,可一想到要为此去请旨,却又犹豫了,他实是不想也不愿去面见自家老子,话说到半截停了下来,长出了口气道:“改日罢,父皇这几日气色不好,本宫也无心出游,等过了这阵,本宫再带尔等一道去罢。”
“殿下,去嘛。”阿雅撒娇地扭了下身子,轻轻地推了推怀中的李治,貌似随意地说道:“殿下,妾身可是听说东苑里新种了越王殿下派人从西域移植来的丽琼花,美艳得很,其绚丽之处不下于洛阳的牡丹,还听说越王殿下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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