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微微笑着,“嗯”了一声。
郑皇后此人,好像有一双格外通透的眼睛,能看穿许多事情一般。
庆幸的是,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对他们,从来都是怀揣着善意。
“挺好。”郑皇后笑道,转头望向裴锦箬时,眼眸深处含着兴味的笑意,“锦箬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又转头从袖间拿出一只小小的锦囊,递了过去道,“本宫备下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们莫要推辞。”
她都这般说了,也不知那锦囊中是什么东西,裴锦箬与燕崇对望一眼后,便是笑着接了过来,“谢皇后娘娘。”
郑皇后抬眼望了望檐外的天空,“时候不早了,这几日的天儿实在是说不准,你们还是快些出宫吧!”郑皇后的语调很有些轻快,好似他们出宫是一件多么值得欢喜的事儿一般。
燕崇想着宫门口还等着的人和事,自然也是不能多待的。
两人又郑重与郑皇后道了别,这才转身,各自上了软轿,往宫门处的方向而去。
郑皇后抬起头,恰好见得这样的天气,还有一只鸟儿不怕死地掠过了头顶四方的天空,往着宫墙外的方向飞去。
她抿住嘴角,轻轻叹道,“真好。”
等到上了软轿,离了御书房,裴锦箬便将郑皇后给的那只锦囊打了开来,里面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张纸笺,并一张地契,是城东二十里,孙家庄的一个庄子。
到了宫门处,下了软轿,裴锦箬将那纸笺递给燕崇时,他眸色闪了闪,目光掠过一瞬的复杂。
但也只是一瞬,待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候着的人时,这些种种,都被暂且压了下来。
那里,候着一辆板车,车上放置了一方棺木。
一队禁军正守着,见得燕崇,便是躬身行礼。
燕崇望着那方棺木,愣了愣神,直到手上传来一阵温暖,他恍惚转过头来,瞧见了身边,紧握着他的手,目光安静而平和的裴锦箬。
“走吧!我们该送兄长回家了。”
燕崇喉头一滚,哑着嗓,“嗯”了一声。
命运,真是奇特。
前世的最后,是叶准送燕崇回家。可这回,却变成了燕崇送叶准回家。
不知,这是因果,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口袋胡同口的那棵柿子树上,仍然挂着裹了冰凌子的橙红果子。
这间一直低调平静的小院,这一日,却是挂起了白幡。
和着天上风雪大盛,铺天盖地的白。
叶准死了,可无论是赵烨和叶准,都早已是死人,因而他只能以周家大爷,那个淮阳脚商的身份下葬,也就是季舒雅如今那个周大奶奶身份的夫君。季舒雅又一次成为了未亡人。
只是,从开始到现在,季舒雅都太平静了些,尤其是比起那时李建生死时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是,这样的平静,却让裴锦箬不安得很。
叶准的丧事,她和燕崇自然是责无旁贷,可是,如今燕崇瘸着一条腿,她又怀着身孕。大多都是季舒玄领着洛霖他们一众人在上下张罗。
燕崇和裴锦箬则陪着季舒雅就在偏厅之中。
叶准刚刚小殓,换上了一身新作的衣裳,季舒雅亲自帮着他最后束了一回发,他躺在那儿,安静得就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们用不着这般如临大敌的守着我,哪怕是为了囡囡,我也不会自寻短见的。”季舒雅将发冠为叶准戴上,打破了沉默,话,自然是对着厅内一直守着她的燕崇和裴锦箬说的。
裴锦箬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季舒雅却已是回过头,目光静深地道,“何况,早晚会有这一天,我不是不知道。如今,他为了救晟哥儿而死,总好过去干那些杀头,甚至是凌迟的勾当,如今这般,倒也算得善终了。”
裴锦箬有些诧异,没想到,她都知道。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再人之常情不过。就算叶准不会和盘托出,可季舒雅不是傻子,以她对他的感情,又怎会半点儿不曾察觉呢?
“他这回回来,变了许多,倒是肯将他从前深藏在心的那些事与我说道,那时,我便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季舒雅微微笑望着叶准,明明是清淡,甚至带笑的语调,却不知为何,听得人心头酸楚乍起。
“听说,你们寻着了先父母的埋骨之处?”
“嗯。”裴锦箬点了点头,郑皇后指明的那个庄子,燕崇已是派人去探过,那庄子里不过一对聋哑夫妻守着,后院里,一座合棺墓,墓上正是前朝赵姓先太子夫妻的名讳。
“这倒好,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结。如今,可算是解了,届时,能与父母相见,想必也不枉他孤苦半生。”
说罢,季舒雅再不言语,转过头去,目光专注而缱绻地望着叶准,像是这般望下去,就可以一辈子一般。
那画面,带着些淡淡的悲凉,却又格外的静好,美好得让人不忍搅扰。
裴锦箬转过头,与燕崇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俱有感怀,彼此的心事,对方皆懂。
所有的波涛汹涌,因着死亡,而归于平淡。
曾经搅弄风云的叶准,去的无声无息,除了将他放在心间的人之外,他的来与去,旁人皆是毫不在意。
将他送走的那一日,凤京城中又是一场大雪。
雪后,却是天晴。
动荡了一段时日的凤京城,好似又恢复了从前的繁华与安定,年节,悄然来临。
可都只是好似而已,有些东西,终究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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