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顺着斛律真所指的方向望向了裴锦箬,神色之间,皆是震惊。
唯独裴锦箬,嘴角含笑,仍是从容,不见半分异色。
“公主要与我比?我与公主从未见过,公主怕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与我比?”
“你看着是这里最美的,本公主便是看你不顺眼,管你是谁。”斛律真哼道,毫不掩饰地针锋相对。
这北狄公主只是看着鲁莽罢了,这内里却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一句这里最美的,便是帮着她将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得罪了。
裴锦箬微微笑道,“公主谬赞了,有公主这北狄第一美人在这儿,谁敢专美于前?何况,世间美人,没有谁比谁更美,不过春兰秋菊,各花入个眼罢了。公主一来,便出言挑拨,也不知贵国这和谈的诚意到底几何?”
这话平平淡淡,却是让在场的其他大梁女子方才因斛律真那番话而心中有些不舒服的,瞬间心下警醒。
是了,不管怎么说,这斛律真才算得外人。
斛律真深凝着裴锦箬,双目渐渐转而幽深,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哼道,“你们大梁人手底下的真功夫不见得如何,这伶牙俐齿,却是个个在行。”
“公主还是谬赞,我大梁铁骨男儿个个皆是,又何须我等女子学什么真功夫?自是娇花软玉,每日里只愁愁穿什么衣服,选什么首饰便好。”裴锦箬笑如春花。
那笑,落在斛律真眼中,只觉得刺眼无比。眼前这个女子,一身艳丽的海棠红,上面用暗色丝线绣着她不认识的花朵,那刺绣精致得很,上面的花草像真的一般。外面披着厚实的火狐大氅,与她身上一般艳丽的红色。斛律真在北狄时,是将这红色穿得最好看的女子。可是今日,一个大梁女子,非但将这红色压住了,还衬得越发的出挑。加上那红润的面色,雪亮的肤色,如云的鸦发,精致的发髻,华贵的首饰,只让斛律真觉得越发的刺眼。
“你们大梁的女子,还真是命好。男人们在外浴血,你们在家中,却这般心安理得?”满满的嘲讽,毫不掩饰。
“我方才只是将公主的心声说出,难道,在公主眼中,不正是这般看我等大梁女子的么?公主并非我大梁人,又如何知我大梁风骨?我大梁男儿浴血沙场,便是为了守家卫国,便是为了与我等女儿家这般恣意闺中的太平安乐。我们能够这般恣意,我大梁男儿的血便没有白流,我大梁的边防便稳如泰山,这些......”裴锦箬红唇微弯,低低笑了一声,“公主自然不懂。”
这一番话出,在场众人的神色皆是或多或少有了变化。
大梁的女子们悄悄挺起了背脊,心中,起了波澜,有难言的复杂涌动。
而斛律真和那北狄女官的脸色,却瞬时难看起来。
裴锦箬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径自又道,“我们自是比不得公主马上英姿,飒爽非凡,只却也关心家国安定,两朝邦交。贵国来凤京,既然是为和谈而来,公主行事间,还得多多注意才是,不是吗?”
语带劝诫,“我们大梁有句话,叫忠言逆耳,我看公主对我们大梁的典故也是耳熟能详,想必也听过。这些话,虽是不中听,却就是这么个道理,公主千万见谅。”
说罢,似是到了这时才想起什么来一般,朝着斛律真蹲身敛衽,深深一拜道,“说了半晌的话,还未自报家门,实在是失礼。臣妇乃大梁国一品军侯靖安侯府世子夫人,燕裴氏。见过北狄公主,公主有礼。”
抬起头,见得斛律真脸上精彩纷呈,却唯独没有什么诧异之色,裴锦箬目下微闪,果然,斛律真早已知道她的身份,才会故意针对。
“燕裴氏......”斛律真咬了咬牙,“你倒是个不怕事儿的。说了那么多,不知你可准备好了,要与本公主比什么?”
这话一出,四下又是惊了惊,这北狄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方才,裴锦箬那么立着,外面的大氅又是宽大,她拢了手站着,将身形尽数掩住,斛律真没有瞧见还罢了。可方才,她蹲身行礼时,大氅往两边分敞,将她凸起的小腹明明白白地展于人前,就不相信斛律真没有瞧见。
明明知道裴锦箬身怀六甲,却还是执意要比,这用心......便不得不让人骇然了。
众人的反应斛律真自然是看在眼里,她却只紧盯了裴锦箬,神色沉凝,连那女官轻扯她衣袖的手,都被她挥落了。
卢月龄皱了皱眉,正待张口说什么,边上徐蓁蓁却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便是怒道,“这位北狄公主,你是眼瞎了吗?你没有瞧见她大着肚子呢,张口就要跟她比,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徐蓁蓁想起那日在酒楼上瞧见的,这斛律真都快贴到燕崇身上去的模样,心中火起,更难听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手背却被裴锦箬按住,后者冲着她,无声摇了摇头。
徐蓁蓁到了口的话,只得又生生哽住了。
裴锦箬却是沉静笑着,不卑不亢迎视斛律真道,“敢问公主,想要与臣妇比什么,又要怎么个比法?”
斛律真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那女官却是抢步上前,拉了她的手臂,“公主!”是北狄话,又叽里咕噜了一长串,显见已是情急。
可斛律真却好似没有听进去,用北狄话回了一句,便又朝着裴锦箬逼近一步,道,“比什么......”
正待说什么,她目光却是一滞,落在了裴锦箬身后,到口的话,亦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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