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蒙着眼,跟着努达回到酒楼的天井处,取下蒙眼的布条,重见天日时,裴锦箬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多了几分轻快。
而努达对着他们,尤其是对着裴锦箬时,更是恭敬了许多,至少,进去之前,那有些轻佻的模样,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小公子请放心,一旦五爷那儿有了消息,努达不敢耽搁,一定尽快报到季少处。”努达单手在胸,朝着裴锦箬深深一拜。
“有劳努达了。”裴锦箬笑笑,递了一锭银子过去,算得打赏。
努达接了,笑容又热切了两分,“努达送二位出去。”
大厅内,仍是靡靡之声不绝,反倒随着夜色深浓,比他们进去时,气氛更热烈了许多一般。
台上的狄族舞娘腰肢扭动得更是厉害,而台下,男人们的鼓噪欢呼之声,几乎要掀破屋顶。
裴锦箬低垂着头,目不斜视跟在努达和季舒玄身后,从边上,经过大厅,往外走去。
只是,即便她已是刻意低调了。但她的面容还是太过惹眼,而那一身男子打扮更是引得有心人目光不断扫来。
当中有一人,先是觉得那姑娘穿一身男装往这里来很是少见,好奇之下,多盯了两眼,瞧清了裴锦箬的面容,不由惊“咦”了一声。
“她这副打扮,居然往这里来了?还是与季岚庭一处?什么情况?”
天阴沉得厉害,还不到酉时,便是黑压压的,好似要黑了。
北镇抚司有着整个凤京城都闻风丧胆的诏狱。
那大牢是用坚实的石头垒起来的,从远处望去,灰扑扑的。内里,每间牢房只有一尺见方的窗户能够透光,哪怕是大晴天儿里走进去,也是阴暗如同鬼蜮。何况是这个时节,这个时辰,诏狱里早已点起了火把,也算得灯火通明了,却也驱不散那深刻进骨头里的阴森冷寂。
这样的冷寂中,那些隐隐从刑房里传出来的痛吟声,便更加的让人毛骨悚然了。
何况,这痛吟声,还一声声走调,并低回了下去,渐渐归于一片岑寂。
“哐啷”一声响,紧锁的刑房铁门被人从里打开,一道身影大步而出,逆着光,便只余一个黑沉的轮廓,携着血气,恍若浴血的修罗。
“大人!”门口已经候着一个人了,见得来人出来,便忙不迭举起手里的盆子。
那盆子里盛着洁净的清水,还放了雪白的软巾。
来人“嗯”了一声,带着两分嫌弃,很快将手浸到水中,拧干了软巾,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往前走。两侧的火把无风而动,明灭着照亮了来人的面容,剑眉星目,矍铄有神,居然是燕崇。
他身上尚穿着飞鱼服,只是,今日换成了沉蓝色,并且没有穿外面那间斗篷,衣袖折起,叠在肘弯,露出了两截匀称有力的手臂。一张面容在灯火明灭之中,显出两分与这处牢狱相融的凌厉酷烈来,倒是与在外间那副一笑起来,便灿若春阳的模样,判若两人。
“王大胡子松口了,晚间将口供整理好,让他签字画押。另外,找个好大夫给他看伤,可别让人死了。”语调平平到有些阴冷地交代完,燕崇也将手上擦拭得差不多了,随手便将那张已经脏了的软巾又扔回了水盆之中。
“是。”捧着水盆的锦衣卫恭声应道。丝毫不意外地见着燕崇吩咐完,便已是兀自从边上的架子上取下了还挂着的斗篷,披上了身。
这位燕大人,出身富贵,又深得圣宠。从前,他未进锦衣卫时,他们就已听过其大名。却并不是因着他那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纨绔名声,而是他们知晓的几桩极为难办的差事,都被他秘密拿下了。
起先,未曾真正见识过,还当是陛下为了帮他树起威名,是以刻意夸大其词了。
却没有想到,等到他真正进了锦衣卫,共事了一段时间,他们才真正对他心悦诚服起来。
他是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在外办差时,与旁人无异,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样的危险都能蹚。智计百出,而且杀伐决断。回了京,北镇抚司那间刑室一待便是数日,连轴转地审讯人,连眼也未曾阖过。那些刑具,他瞧过一遍,便会用了,而且敢用,方才那王大胡子,多么硬的骨头?不也在他的亲手招待下,松了口么?
这王大胡子可是个紧要的人物。当日抓他时,就没有少费功夫,而且,还为此折了好几个人。
回来后审讯,也是什么方法都用了,也不见他松口。
没想到,今日燕大人没了耐性,亲自进了审讯室,这才半日的功夫,居然就松口了?
这锦衣卫不由有些好奇燕大人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只是......却又清醒得明白,最好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只是,这位燕大人下起手来虽是狠,却也最是喜洁。
每每从审讯室出来,便要用清水净手。完了,便是要立刻回府上去沐浴更衣。
果然,燕崇将那斗篷一穿好,便是拿了马鞭,大步往诏狱外而去。
所经之处,皆是躬身行礼,口称“大人”,无半分不敬。
出得诏狱大门,洛霖已是将马牵了来,燕崇接过马缰,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将坐好,却是听得一声呼唤,“晙时!”
回过头去,便见得邵谦带着两个随从,纵马疾驰而来,到得近前,才堪堪勒停马儿。
燕崇皱眉望向他,“不是让你在玉华台蹲点的吗?如何这个时辰便回来了?”邵谦一直跟着他,此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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