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瑶回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又有几多开心,多半还是伴着苦痛。
只是自己比柳清幸运,唯一点,有个幸福的家庭,爱自己的父母。
“她把孩子生了下来,饱受非议,又没有结婚证明,孩子无法上户口,她求了一天一夜,没人理会她。她在老旧的弄堂里租了个小房间,一边带孩子,一边到处找零工。她高中没读完就被父母送到乡下,又是那样的家庭背景,纵使琴棋书画全通,才识过人,却没有一个学校愿意聘她。当时的大环境又乱,她不敢随意暴露身份,只能处处谨慎小心翼翼生活。捡煤灰,倒馊水,洗猪肠,几乎所有脏乱又鄙夷的活,她都干过了。孩子六岁的时候,她终于找到那个负心的男人。说是负心,未免托大。可是她气那个男人欺骗她,明明已经有了妻女,为什么要来招惹她,令她痴心错付,断送一生的幸福。她找上门,只为求个说法,给女儿一个出身。女儿到了读书的年龄,她不能耽误女儿的前程。他否认,骂她是疯婆子,看到男人就饥不择食往上扑。她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心如刀割,却是真正死了心,弃了爱。她清楚,只要有她在,他是断不会承认女儿的。她已经心灰意冷,活在世上只是生不如死,为了女儿将来的锦绣,她什么都能失去,包括命。就这样,她一头磕死在男人面前,鲜血淋漓,面目全非。她死了,女儿留了下来,作为男人出于同情领养的女儿,在那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形如路人般孤独难堪的活着。”
祖辈的故事,到这里,是结束。父辈的故事,却是开始。之后,姐妹俩因为同一个男人,一个惨烈的逝去,一个依旧孤独的活着,是以后的事了。无法言说的,分不清孰对孰错的情殇。
景瑶张了张嘴,觉得该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心头沉甸甸,如久病沉疴,欲说无力。
故事的开头就错了,延续到下一代,错上加错。
但是人生本就难料,又有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呢。或许人生,本就是一个纵横交错的蛛网,有些人的命运,冥冥之中早已纠缠在一起。
柳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朦胧间,景瑶仿佛看到一道光圈,萦绕在柳清周身,素洁,柔缓。
如果说柳清的出身是个错误,错却不在她。只怪男人无耻,女人无知。
“其实,人啊,没什么可自卑的。要说自卑,也是品性道德。披着狼皮的所谓上流人士,与兽无异。”柳清看向景瑶,淡淡一笑,“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个光明正大的出身,有对好父母,还有你的坚强,自尊,自爱。这么多难能可贵的优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是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问心无愧,即使如今嫁入柏家,为的是照顾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贪恋豪门富贵。
可是,心底那点怅然若失又是什么呢。
终究,还是有遗憾的。
“你和阿航,没有第三人插足,没有乱七八糟的世家仇恨,只是很平凡的两口子,相互依靠着过日子。就是有障碍,也是外人无良,子虚乌有添加,不足畏惧。你到底担心什么呢,是担心所嫁非人。阿航的为人,相信你看得到,外人面前是一心一意维护你。就是以前,对待邢曼,他也是尽到了责任,只能说邢曼自己贪心,总是想要得到更多,得不到便自我毁灭。阿航比他父亲有担当,我带大的孩子,我知道。阿航,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柳清语重心长,句句恳切真诚。景瑶莫名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心太小,奢望的太多,下意识把柏慕航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其实,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可以试试。
毕竟,比起柳清,她的人生已经是顺遂许多。柳清一生无夫无子,毕生的精力全都耗在了柏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小姨,你后悔吗。”思之所至,景瑶脱口而出。
柳清微怔,目光飘摇,定在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上。
“我这一生,有几次能够自己选择,后悔,又能如何,徒增困扰罢了。”
一句话,道尽一个女人无可奈何的一生。
而对于苦难颇多的景瑶而言,这句话最能产生共鸣。
“小姨,其实还是有选择的,您还有时间。”柳清现在不到四十五岁,来段黄昏恋绰绰有余。柏慕航已经成家立业,她的牵挂了却,是该考虑自己的幸福了。就算柏崇明阻拦,只要柏慕航同意,一定会想办法对抗父亲。景瑶看得出,柏慕航很喜欢这个小姨。
景瑶的提议,柳清显然从没考虑过,她清淡一笑,仿若并不在意。
八岁那年遇到柏崇明,应该说是他找到她。他抱起她,说她外公把她许给了他,她是他的小新娘,他等她长大。那时,他已经二十,英俊迷人的小伙子,入了姐姐的眼。而她,再如何早熟,也不可能八岁时就考虑婚姻大事,甚至觉得可怕,下意识感到恐惧。
所以,她只当他是哥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哥哥。
人的诺言好像流水般,轻易便流逝。两年后,他娶了姐姐,然后慕航出生。
结婚前一天,他抱住她痛哭。他说他不想的,他要带她去美国,找他哥哥,再也不回来。她推开他,对他很失望。他对她失信,还要把她带到全然未知的陌生国度,她一点也不想去。
最重要的,第二天就是婚礼。那个时代,逃婚对女方的影响有多大,他不知道吗。何况,姐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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