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小王爷螭儿自那日离了菊馆,回到家中便称病不起,闭门不出二月有余。每天都是相同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轻薄、大胆,却并不让人讨厌。他该不是个,可他又是谁呢?
此时天气渐暖,隔着窗也能感觉到夏的热度。螭儿换了件衣服,慢步走到中庭,池中的荷花已开,锦鲤也似懂得躲避骄阳,委身在水底的青石之下。
站不多时,就有下人抬來一紫檀木宽椅,管家也跟了过來,还特意拿了块软靠枕放了上去。螭儿顺势坐进了椅子里,像是脱了力气,脸上毫无血色,只那不离身的纸扇不时敲着手心。
“王爷,这是今年西域进贡來的上等茶,您尝尝吧。”老管家端上一杯茶,茶色浓艳,怕太烫,还放了冰块。
螭儿瞥了一眼杯上的蓝色花纹,伸出左手接过來呷了一小口,双目微闭似在品鉴,鬓角碎发被忽而的微风卷起,浸在了茶中,螭儿停顿了一下,便把杯子放回到托盘上,“你们都先下去吧。”
面无表情的看着老管家,直到身影不见,螭儿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抠住自己的喉咙,一股水从口中吐出,他擦了擦嘴角,又靠回椅子,向假山方向斜睨了一眼,“出來吧。”
一个黑衣人从假山后走出,步伐轻盈,气息平稳,一般人大概都不会察觉他的存在。
“主人。”他半跪在螭儿面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吐出的那口茶,“主人,真的不要我解决了那个老家伙吗?”
“还不是时候。”螭儿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如电,显然比刚刚多了几分精神。
“可是……”
“先不说这个,要你寻的人找到了吗?”
“啊,主人让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螭儿微倾了身子,几乎靠近了他的耳侧。
“他现在沒有住所,每天从早到晚只是喝酒,沒见有什么作为……您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人呢?”
“嗯,知道他活着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螭儿又靠了回去,双手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这个。”那人从怀里掏出几页纸呈给了螭儿,“这人以前是和朝廷有多大的过节,遍寻他的资料,也沒找到多少,这些是我将收集到的手抄整理出來的。请您过目。”
螭儿接过有些皱褶的纸,随意翻看着,转身看了看池塘,皱着眉思忖了一会。
“你上前來,我有事情要你去办。”
辞别了魔主子,墨已经在京城周围游荡了两个月,每天不是讨酒,就是写几个字换酒,有时身体不适,就找个破船一躺一天,如果说他现在是沒有灵魂和气力的一副躯壳,并沒有冤枉了他。
昨天喝的有点多了,他醒來时,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江边回到了城里,又上了这酒馆的二楼,看样子已是晌午,竟沒人來赶他走。
墨胡乱顺了顺头发,打算离开,这时,店老板推门进來,“这位客官,您醒啦,给您准备了午饭,您要现在用吗?”
看着这张写满献媚的脸,墨的眉毛扭到了一起。
“老板,我不记得自己來过这里……我昨天应该是在路边一个小摊喝酒的。”
“啊……呵呵……”老板陪着笑,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请您來的。”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來,老板急忙闪到一边。之前一身黑衣跪在螭儿脚边的那位力士,现在一身华衣,商人打扮,他用戴满了戒指的手从腰带中掏出了一锭银子给店老板,“给你的赏钱,这里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诶,好好!”老板脸上绽开了花,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这人一面打量着墨,一面从他面前慢慢走过,看到墨严肃的表情,不禁一笑,翘腿坐下,手示意对面的椅子,“请坐吧。”
“你我素不相识,我也沒有想和你说话的兴趣。”墨丢下一句便向门而去,后面的人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不慌不忙。
墨推门的一瞬,眼前突然模糊一片,身体失去了力气,硬生生倒地。
“一个废人,我对你也沒兴趣。可谁让我家主人偏偏要你。”
墨被极为麻利地捆进了麻包,酒馆楼下僻静的小道早就有马车候着,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运抵了王府,扛进了王爷的后宅。
勇冠三军的将军?芳华绝色的头牌?这放在地上都觉得脏了地面的人,怕是连睡在路边的乞丐都要比他体面三分。起码乞丐还有个吃喝的*,还懂得打起精神來讨钱,若是有才艺的,还会唱段小曲。而他,只怕那副精魂都飞散到不知哪里的所在,只留空空一副装酒的皮囊。
王爷的命令不敢不从,可收拾干净这蓬头垢面又重如石头的人,当真让下人头疼得紧。还有王爷那句“谁让他死了,谁都得一起陪着死”的话,更让下人们边收拾边胆战心惊,你说这人死了吧,还气若游丝,你说他还活着吧,一通搓搓洗洗也沒见他有转醒的迹象。
好在人多力量大,这人的眉眼五官终于清晰起來,头发全部理顺梳通,衣服也里里外外换成了干净的布衣,直到这时候小王爷螭儿才迈步进了这屋,搭脉之前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了条帕子盖在墨的腕子上。好像是那日肌肤相亲的应激反应,或单纯的洁癖作祟。不过能让小王爷亲自诊脉的人,在下人们看來已属难得了。
果然是心阳欲脱的危象,紧扣住腕子才能探得的脉,每隔两三下居然就要偷停一次,小王爷摇了摇头,“难得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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