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
“哪奇怪?”
“原来你也会用脑子思考的。”
“讨厌,”我用手撑住下巴,“你这人啊就是一点不诚实,明明想表扬我,却偏偏不肯承认——告诉你吧,”我犹豫一下,然后道,“我要嫁给晋王了。”
“有人不知道吗?”他反问。
“有。”我肯定的回答。
“谁?”
“晋王自己。”我道,“我还没有跟他结婚,今天就有人——我的姐姐他的妾上门跟我耀武扬威,你说,我这个妻子窝囊不窝囊?”
“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要求你未来的丈夫只能有你一个女人?”
“也不是,”我呆呆的,“只是……他至少应该给我一点面子。”
“以后这些你都要习惯。”
“是啊,要想活下去,不习惯怎么成,不过我也不会亏的,”我看着他笑,“我不把心给他,他能奈我何,不会受伤。”
“你妒心太重。”他批评我。
我呆呆的,蜷成一团儿,“哪里使嫉妒,只是讨厌这样的行径,我没期待过爱情,也不会爱上那个人,你别笑我,是我那颗小小的自尊心受伤罢了。”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他将是你的男人,你的主人。”
二十一世纪这样的观点也四处都是,何况他呢,“女人只是爱情的奴隶,不是男人的。有爱,多么下作的事情女人都肯做,没有,死都不会管。”
“你不爱晋王?”他似乎觉得这个词有些奇怪,但是这个人显然乐于接受事物而非排斥,虽然他那个别扭的个性常常掩饰这一点。
“一点也不,”我看着星星,“恨得牙痒痒。”
“你还根本不认识他。”他提醒。
“是呀,还不认识他就那么羞辱我,可见其本质的恶劣——话说回来,”我回头看他微笑,“咱们算是有点儿缘分,总遇见呢。”
他冷哼一声,“谁跟你有缘分!”
“有也是孽缘,”我瞪他,“说话就不肯让人高兴——以后我嫁出去,可能就不能乱跑了,也许就再也不能遇见你了。”说到后来,自己言若有憾。
“回去,露水重了。”他说。
我站起身,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忽然扯住我的胳膊,“你这个古怪的女人。”
我们就这样侧身各自望着前方。
“我不古怪,只不过太多女人对这种创伤秘而不宣。”
说完,我轻轻抽出我的胳膊,他也未加阻拦。
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大婚的这天,不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观星象的全看走眼了。
这年的初冬,天气特别的寒冷,一场飘飘扬扬的大雪覆盖住了整个长安城,登上轿子之前我停顿了一下,用手轻轻的掀开盖头的一角,天空阴郁,苍苍茫茫的白。我深呼吸一口气,五脏六腑感觉骤然清爽,可下一秒又觉得犹有冰扎。
我浑浑噩噩的跟随着人们的步伐,听不清周遭的人在说什么,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花团锦簇多了,也不过是噪杂。
今日,杨坚吩咐宴百僚,各有赏赐,同时大赦天下,要普天同庆。
我一个人独坐在新房内,截至目前未曾出任何差错已松了口气。
这几天我总梦见,在行礼的时候,我傻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怎么也想不起来该做什么,所有人都盯着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头大汗,杨坚吩咐左右把我这推出门外,乱棍打死。每个人都开始哈哈大笑,甚至我身边的人都在笑——柳言温柔的笑着,唐谦含蓄的笑,连环开心的笑,萱姨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我哭着求他们帮我,他们却全然不理睬我。这时候萧怡走出来站到他们面前,而他们聚拢到她身边。萧怡轻轻的笑着对我说:念喜,你假装我的妹妹,欺君大罪,要灭九族的——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妹妹,然后取而代之?我哭着说不是。他们却都停止住了笑,冷冷的看着我集体说:就是你,就是你,你是个杀人凶手!萧怡脸色铁青:一定是的,你为了荣华富贵杀死了我的妹妹,天理昭昭,你逃不了。周围所有人齐喝:逃不了!逃不了!逃不了!
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走到了萧怡身边,搂住她,说,杀死这个骗子!一个贱民妄图嫁给我,乱了门阀,罪不可赦。
想到这里我又打了个冷颤:我居然在这个年代结婚了,而我的丈夫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屋子里火炉暖暖的,闪烁的光芒透过红色的喜帕,晃我的眼睛。影影绰绰,我也不知道多少个人在这里面,只是僵硬得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一句不敢说。
沉重的凤冠压的我脖子疼,双手冰凉的互相握住,却丝毫没有互相取暖的功能。
许久许久之后我猛然惊觉,屋子里面似乎人少了,不对,我明明没有听见有人吩咐什么,按照规矩似乎也要有一番吵吵闹闹才对吧?
一道阴影挡在我的面前,遮住了灯光。
我呼吸似乎停住了,只听见火苗“噼啪”的声音,清脆又飘忽。
我低下头,等待他为我掀开喜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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