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连道使得,宏毅却只是暗暗施法,徐直是欲跪不能。众随从见他仁爱有礼,对他的佩服不觉又增了三分。
徐直跪不下去,无奈只有做罢。当下他将信紧握手心,便欲奔回大队,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众人。谁知宏毅又喝道:“徐老且慢!”徐直以为宏毅改变主意,又惊又怕,怔怔的看着他。
原来宏毅细思不妥,此信若由徐直持交于亮,于亮恐怕未必见信。他见徐直面带惊疑,笑道:“徐老勿疑。小子另有安排。”唤来马彪,解下腰间别的一方玉佩递给他,嘱道:“你火速前去瀛州,持本公子玉佩及亲笔信面谕于刺史,命其务必仔细办理。”徐直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公子爷乃是出于好意,悬着的心顿时放下,连忙把信交给马彪。宏毅又道:“你见过于刺史且回北平,向父亲解释。我们自会在路上等你。”马彪只是点头,也不答话,侧身上马而去。
宏毅等人目送马彪身影逐渐消失不见,长须道士对徐直说:“我等还有要事待办,老人家可否令父老们让开道路方便我等通过?”徐直自然连声答应。于是徐直小跑归入流民队伍,须臾只听欢声雷动,响彻四野,想是众难民听闻有处安身,喜不自禁之故。过了好久,声音渐渐平静,人群才缓缓分开,让出官道。
于是宏毅一行人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下缓缓而过。宏毅细细观察,心中忽生一念,宏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实不相瞒,本侯乃是唐国公世子冠军侯燕宏毅。距此半天路程,便是吾父唐国公治下瀛州府。本侯已修书令瀛州刺史准备粮草酒水并药材衣物等,专候大家到来。诸位可速速起程直抵瀛州,从此便可安居乐业,再无累饿之苦!”
满道男女老少闻此言无不大喜,纷纷跪倒山呼万岁不止。宏毅只是微笑不语。
当下众流民无不勇气倍增,扶老携幼,整装上路。长须道士却是满面忧色,道:“世子也太莽撞。如此将身份宣诸众人,只怕人多嘴杂,不免被朝廷耳目侦知。我等路上就更是危险了。”
宏毅大笑道:“道长过虑了。吾自有天神护佑,狐鼠之辈岂能奈何哉!何况,也不得不为耳。”
众人大惑不解,宏毅笑道:“我等空口白话,这些难民又怎肯尽信?如此惊疑犹豫之下,必然迁延时日。彼等衣食无续,兼且烈日曝晒之下,多逗留一日便多死许多人。而我非申明身份,不足以平彼等疑惑,所以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耳。”
马悍又问道:“此去瀛州,便是快马也需大半日。世子对这些难民说不过半日便到,岂不欺人?”
宏毅赞许的点点头,道:“问的好。此正是欺人之计。若依彼等脚力,抵达瀛州须得三日。彼等多是老弱妇孺,又流落荒野达数月之久,无论是精神上还是ròu_tǐ上都已是疲累不堪。三日之内,却不知有多少人倒毙路边?我说半日,就是要给他们最近的希望,激起他们求生之念,如此奄者可望复震,危者可望转安。再者我说瀛州已备齐粮草专候彼等食用,彼等自然也不必吃人肉果腹了。如此也不会有小孩儿被吃掉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发生了。”
马悍又道:“世子之言似是而非。他们若半天不到,岂不大大失望?如此不是适得其反?”
宏毅道:“非也。人皆有求生的本能。生志既炽,不可复灭也。到时候彼等必想出种种理由安慰自己:也许马上就到了。如此马上又马上,三日转瞬便过去,而丝毫不觉苦楚也。”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世上果有天生聪明者,洞察微末竟至于斯!对宏毅已是十分的信服。宏毅又叹道:“平日只在书本上读过:天下大乱,民多有易子而食。想不道今日居然亲眼见到!”随遥指长安方向,恨恨道:“昏君使民困苦至此,皇天必不佑之!”
众人自然跟着大骂昏君无道,荼毒生灵。唯那长须道士仍是愁眉深锁。宏毅明白他担心一路安全,慨然道:“我等此行,已毫无秘密可言。昏君必然大遣鹰爪,搜捕我等。前路必然危险万分。”凛然目光环顾众人:“诸位久为我燕氏门客,我燕氏可曾有丝毫慢待之处?”众人齐道不曾。宏毅长笑道:“如此甚好!古人云: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诸位都是一时俊杰,自然深明其理。如今本侯性命朝不保夕,诸位既蒙我燕氏深恩,宜当不避危难,誓死报效。诸位可愿与本侯同生共死?”
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敌人早早出现,好以死报答唐公及世子知遇之恩。一门客道:“侯爷以国士待某,某必以国士报之。某便是死上万回,也决计不许侯爷伤及一丝一毫!”众门客轰然叫好。
宏毅大笑道:“好!上下同心,何难不济!也好叫朝廷知道我河北豪杰的气节。”当下他见日已西斜,遂笑道:“我等何不比赛骑术?先到德州者为胜,本侯重重有赏!”说完宏毅当先扬鞭而去。
众人自然不甘人后,纷纷策马追来,古道之上,顿时黄尘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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