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诞,皇后用大大小小的六十个寿字,绣出了一副松鹤延年贺寿图,只为了父皇的一句夸赞,每每去毓秀宫,都能看到皇后从绣架后起身,还叮嘱宫婢仔细看护不许旁人靠近。
父皇喜乐舞,贤妃便一个劲儿的托家里人从宫外寻那些新奇的曲谱,得见天颜的那天欢天喜地的弹奏给父皇听。
还有淑妃,父皇只不过夸赞了一句她的舞跳的极好,自那以后,那些会让她变得丰腴的菜肴,便禁止被摆在怡华宫的膳桌上。
而她,六皇子仔细想来,她的绣艺普通,也未见她用心的去学什么,好像父皇的喜好全然与她无关,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一般。
可再去漪兰宫,他却发现,父皇静静的看着奏折,她在一旁看书抑或是缝着旧衣,两人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可是抬眼对视时,两双眼睛里含着的温柔笑意,却都如出一辙的沁人心脾。
旁的妃嫔,总是趁机邀宠,不是为娘家的亲人,便是为自己,而她,从来不开口,也正因为此,远在郓州的文府人,每每送信进宫,都是径直去了毓秀宫,到漪兰宫的,往往只是口头的一句问候,听着便觉得假惺惺的,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看着皇后亲昵的叮嘱太子莫要熬夜看书,看着贤妃嗔怨的数落二皇兄不该在大日头下去骑马,看着淑妃恶狠狠的教训三皇兄说他再不听话就让父皇打他板子,看着他们,他的心里不是不羡慕的,他多希望,她也能像她们一样,哪怕就是骂他一顿,也好。
心里的期盼,像春雨过后的小草一般层层叠叠的漫了起来,他打算学着堂兄襄王世子的模样,故意做错事顶撞她,让她来训自己。
可是,没等他想好到底要不要惹她生气,她病了。
又是该死的初冬,第一场大雪过后,她病歪歪的躺在暖炕上,脸上血色全无,御医开了方子,却摇着头连声长叹。
他记得,四皇兄去的那日,御医也是这样无奈摇头的。
不,她不会像四皇兄一样的,她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燕嬷嬷说,人老了才会死,她还没老,她的头发还乌黑,她的脸上还光滑,她怎么会死呢?
不会的。
抱着她的胳膊,饶是夫子教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依旧哭的痛彻心扉,大声的唤着:“母妃,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她醒了,眼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悲痛欲绝,她说“暄儿,娘舍不得你,娘多希望能一直陪着你。”
听她说“娘舍不得你”,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没等他问出口,她又咳嗽着晕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三日。
三天三夜,他没闭眼,呆坐在瑞安宫里不敢出门。
他生怕,自己一出门。合宫都是白色的帷幕,还有披着麻衣的太监宫婢忙乱的到处奔走。
“殿下,宛昭仪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小贵子进来传话。他竟然吓了一跳,待到听清楚,他跳下床,鞋都顾不得穿,一路狂奔到了漪兰宫。
看着她嗔怨的唤了宫婢拿温热的帕子给自己擦脚,看着她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脸叫自己“暄儿”,六皇子头一次觉得,老天爷其实什么都看得见。
看着她嘴唇苍白,却一个劲的劝自己多吃些。他低垂着头。将眼泪连同碗里的饭,一起扒拉进了嘴里。
那夜,他执意要看着她睡了才走。
待到她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跪在榻前,摸着她的脸坚定的说道:“母妃,儿子会长大,儿子会保护你。”
他起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泪。
似乎就是一夜之间。他长大了。
他想做大梁很厉害的人,这样,他才能保护母亲,可是,他却不想当皇上,书里,那些夺嫡的皇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渐渐的,他将目光锁在了那些战功赫赫的武将身上。
宁贵人只是个贵人,可宫里,莫说和她同品级的贵人,便连位份比她高的几个嫔,也不敢奚落她,因为,她的父亲是边陲的封疆大臣,手中握着军权。
宫婢们私下里都说,只等到宁贵人诞下孩子,她的位份,定然要往上攀升一大截的,所以,宫里的妃嫔,对她都和颜悦色的。
母凭子贵,若是他也那么厉害,宫里的女人便再也不敢背着母亲说她的坏话,再也不敢借着位份比她高,指桑骂槐的数落她了吧?
如是想着,他往宫外跑的愈发勤,跟着襄王府的拳脚师傅练功夫,刀枪棍棒,他舞的有模有样,回到瑞安宫,关起院门来一练就是一个晌午,连襄王世子都犹疑的质问拳脚师傅,问他是不是趁自己不注意时给六皇子开了小灶。
都城里的豪门子弟,闲来无事常去喝花酒,他也跟着去了几次,可看着那些环肥燕瘦的美人巧笑嫣兮的坐在男人怀里,他却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两个人在一起,便该像他的父皇和母亲一般,即便不说话,也是那么的温馨暖人,不是吗?
见多了,再怎么娇俏的美人,在他眼里,也都如一具没有精气神的木偶,全无趣味。
所以,襄王世子眨着眼睛说,总有一个人会让你觉得与众不同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觉得他有些言过其词。
可是,那日回到宫里,扭头看见她的那一瞬,他才真的明白,原来,这世间真有所谓的与众不同。
她是慕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被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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