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哥不在。”
林崇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这句话,双眼似乎在凝视着黛玉,漆黑的瞳眸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林崖林崇兄弟两个长得十分相似,耳口鼻都几乎一模一样,唯有眼睛却是一个肖母、一个肖父,当他们认真看着什么的时候,这份不同就愈发明显,让人清晰的感觉到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妹妹是个明白人,这家里什么都瞒不过妹妹。”林崇说着说着,突然微微一笑:“我知道,曾家大太太、大爷这些日子里坐卧不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因为我让人回姑苏去,要挑一个身家清白、聪明伶俐的幼童,还因为我向老爷进言,以林家的名义在城外修庵堂。”
自从林如海中毒之后,林家的下人已经清理过一回,如今很少有人会往外传递消息,旁的人家就算有心打听林家的家事也往往是无功而返。
曾家则不同,曾蕙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管着内宅的一应支出、人情往来,林崇这些事情家里人都知道,曾家当然也会知道。
京里人人都当林家大爷有去无回,那么挑孩子就会被自动判定为准备过继嗣子,修庵堂就会被自动认定成要送林大奶奶进去关一辈子。
林崇笑得很和气:“亲家太太和曾大爷是关心则乱,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他们,但是大嫂子既然进了林家的门,生生死死都该陪伴大哥。”
他的神情是不容错认的理所当然,向黛玉表明他确实认为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对的,都是人伦纲常。
“当然,即使并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回来,等庵堂修好了,我觉得大嫂子也该去为大哥祈福,至于孩子,就当是冲一冲晦气。”
面对这样的林崇,黛玉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发闷,却连指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崇确实对大嫂子曾蕙十分苛刻,但是林崇对他自己更为严苛。从大哥林崖离开那日起,林崇就没有再沾过一点荤腥,据他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人说,他抄的佛经已经不下百卷了。
黛玉欲言又止,林崇看着她的眼神终于渐渐温和。
学着像兄长那样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林崇反过来劝说黛玉:“妹妹是女儿家,心肠软些难免的。可是若真的如了曾家的意,兄长倘若真有个什么,独自孤孤单单岂不可怜?就像曾家大爷要为大嫂子打算一样,我们也该为兄长打算。正因为兄长心善,我这个做弟弟的才要更为他考量。”
仿佛觉得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林崇缓缓站起身,对有些怔忪的黛玉一颔首:“自家人管自家人,女儿家原该娇养,妹妹就不要为这些事烦心了,我纵然比不得兄长,还能帮着老爷料理这些。”
说完,林崇抬脚就走了,看方向,应该是直接回外书房温书了。
等到心不在焉的英儿再次望向凉亭时,亭中已经只余她们姑娘一人望着水面静静出神。微风卷起她颊边的碎发,原本就娇弱的身躯在乔木的荫凉中更显单薄萧瑟。
林崇和黛玉两个算是不欢而散,来访的曾大爷也险些被亲妹子气个倒仰。
“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曾大爷气的脸色发白,真想把这个向来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痛打一顿,让她醒醒神:“林大爷当然好!不好家里能让你嫁他?可是你才多大?要是妹夫真有个万一,你小叔子就是林家的当家人!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要生生拘死你,到时候你不想当贞洁烈妇,他能生殉了你!”
娘家人这些日子来了多少回,先是母亲和大嫂,现在连大哥都坐不住了,曾蕙垂眸看着兄长手背上一整片被沸水烫出来的红痕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都是她的福气,她当然惜福。可惜……
曾蕙也不再遮掩,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希望我……的,其实只有母亲和大哥吧?”
不等曾大爷反驳,曾蕙就笑着摇了摇手,一如他们年幼之时。
“哥哥莫急,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且听我说的对不对。母亲和你都说只要我松口,说若有万一愿意归家,祖父和父亲都会替我张目,不会让林家随意揉搓我。”说到这,曾蕙口中泛起一阵涩意:“哥哥还唬我呢,祖父和父亲要是真有此意,还需要我捎信回去?你和母亲,不过是想着家里那样疼我,如果我当真要回去,也不会袖手而已。”
“圣旨赐婚、一品诰命,我知道家里未必怕这些,可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这句话,曾蕙说的有些艰难,不过她清秀的面庞上依然十分淡然。
曾大爷晓得最疼爱的大妹妹聪慧,却没料到她已经想的如此清楚,一时竟有些语塞,只能讷讷:“你不晓得庵堂那种地方……”
他能说什么?出嫁从夫,在妹妹的事情上,林家处置是名正言顺,老太爷和老爷都是默许的态度,妹妹自己要是再一味顺从,等到尘埃落定,他和太太就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曾蕙再一次红了眼圈,轻轻握住了最敬重的大哥的手:“我晓得的。你和娘也不要太担心,二爷只是想我好好为大爷守着,无论发生什么,其实待我很是恭敬。”
这是真心话,林崇对林崖夫妻的尊重家里只要带着眼睛的都能瞧出来。得罪了林崇自己,抬抬手也就过去了,但要是谁敢落了林崖这边的脸面,那就是捋林崇的虎须。
想起林崇一本正经的跟她讲当年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时,林崖为了保护他吃的诸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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