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事如何暂且不提,只说林崖将林如海所书信笺在心里过了几遍后,便恭恭敬敬双手奉还给正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林如海。
以前林崖总觉得家里这位老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言语上更是时时别有深意,对他大加嘲讽,今儿个林崖才明白,林如海之前待他着实客气的紧也爱护的很,连堂堂几十年苦读功底的十分之一都没使出来。
套用前世的一句话,这就是人民内部和阶级敌人的区别了。
林崖片刻之间气焰大减,林如海当然感觉得出,不由捻须颔,语气也和煦许多:“这封信是回你二舅舅一家的,王二老爷与咱们非亲非故,我便命管家另外备了表礼给他。至于他们的来信,你不看也罢。”
林如海做了慈父,林崖自然要做孝子。他连忙躬身行礼:“儿子惹出来的祸,还要劳累老爷转圜应酬,是儿子不孝。”
态度恭谨、举止乖顺,林如海心中也颇觉满意,这才主动说起正事:“本来薛家子不过商户纨绔,区区小事根本不值得你我父子郑重相谈,奈何王家竟然异想天开,想用些微鸡毛蒜皮来试探我的度量,才又横生枝节。”
林如海只字不提贾家,林崖心里便明白了。贾家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又站在哪一边,根本无关紧要,林如海所虑者,唯王二老爷一人,那位在书中身居高位的王家顶梁柱。
王家到底在这异世里有多大的能耐,林崖确实一无所知。他再自负,也晓得官场里面的事情不是现在的他能应对的,甚至他连林如海的忙也未必帮得上,只能附耳倾听。
林如海凝神瞧了林崖半晌,见他果然掂得清楚自个儿的分量,没有莽撞开口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倒也没有什么要紧。”
也不管林崖被他这大喘气噎成了什么样子,林如海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半含讥讽:“他们想参便参,纵使我儿骄纵、我治家不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微瑕罢了,当今耐不耐烦管都是两说。况且为父历年考核皆是上上等,盐课收入丰盈,若是再没点私德亏欠,难道要做圣人?”
这世上除了故去千年的孔圣人,便只有那位九五至尊自视为圣了。当人臣子的,有点瑕疵把柄,还更对当今的脾气。
隐晦的点了一句当今的为人,林如海又笑着点了点林崖:“为父已经有了对策,你可明白自己身上的麻烦?”
兴师动众送信下江南,如果没有点后手,王子腾也配不上他如今的位子。王家,甚至其后的甄家能拿得出手的计谋不过那一些,可只要当今一天还没有拿定主意立甄妃所出的皇子,林如海的位子就一天稳如泰山。何况以林如海宦海沉浮多年的眼光,当今压根就没有这份心思,不然哪里需要甄妃一系上蹿下跳这么多年?
不过他们奈何不得林如海,却不代表对林崖也没有法子,恼羞成怒之下,未必不会折腾个小辈。
这点林崖早就想过了,闻言便挺直了脊背:“不过是编排儿子德行有亏,浪荡不堪罢了。儿子又不是女人,还能因为被人议论两句就寻死觅活不成?何况古人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
只要林如海还在一日,这件事说破天去,王家最多把过错都堆到林崖头上,污蔑他是个无德的纨绔,坏了他的名声,好给他的仕途添堵。
可这世道一向对男子宽容无比。就算林家不辩解,京中也无人知道薛蟠是个什么德行,只要林崖之后果然能够出人头地,自然会有人赞他浪子回头犹未晚,给他寻出诸如年少轻狂之类的借口。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林崖边说边瞧林如海的神色,心中稍定后便把唯一的疑问问出了口:“只是,儿子担心,会不会有清流厌了儿子,觉得此非君子所为?”
这倒不是单为此事而问,林崖自觉自己行事与君子之道相去甚远,不禁想要从林如海这位有名的谦谦君子处讨教一二。
谁知林如海直接冷笑一声:“怎就不是君子所为?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孔圣人尚且叫我们以牙还牙,你又何须忍耐宵小之辈的冒犯?君子宁折不弯,岂能受辱?一味忍让退却,任虎狼横行,不过一懦夫耳!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看你行事就很有古之君子风范!”
林崖这回是真的听得怔了。打从上辈子起,他就听惯了怒骂,无外乎说他心黑手狠、睚眦必报,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是个君子。
林如海显然也瞧出了林崖心中所想,又是一叹:“世间评人论行,你心中爱做小人之思,以恶意度人,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你行事是非分明,人便说你是君子了。”
便是林如海自己,人人都说他是君子,可真正端方君子如何能斗得过两淮盐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里虽然不是京城善之地,可卧虎藏龙,稍有不慎便会招来倾家之祸。
这府中确实有真君子,不过不是林如海、林崖二人。
林崖不免讪然,一时竟与林如海相顾无言,还是林如海的心腹小厮松儿在门外禀报,说是贾家来的管事媳妇惹恼了大姑娘,才让父子二人又有了话头。
“真个阴魂不散!”林崖听得这个消息,眼神毫不掩饰的冷了下来。贾家三番四次想要挑拨黛玉与他的兄妹情分,是可忍孰不可忍!
贾家确实是黛玉的外祖家,但他们自姓贾,林家自姓林,哪里有挑唆黛玉与林家人生分的道理?况且若是贾家真心疼爱黛玉,又岂会不明白黛玉真的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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