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薛家,那也是金陵四大家之一,紫微舍人之后,与嫡系在京的贾、王、史三家同气连枝、互为姻亲,又与甄家交好,即便身为商贾,在金陵地界也无人敢小觑。
只是这薛林两家子弟,一在金陵城理家产、一在扬州府守母孝,两下里相隔两百余里,又如何闹出这样的祸事?
此事还要从甄家老爷体仁院总裁甄应嘉接到的一纸圣意说起。
江南乃国之粮仓、赋税之地,去岁冬季受了那样大灾,当今自然十分重视,圣旨一道接着一道,将江南赈灾一事交由甄应嘉总理。甄应嘉也不含糊,没多久就请了金陵城内的大族士绅说话,集地方之力接济灾民,开春又为出力最多的几户上表请赏。
当今也实在是宠爱甄家一系,连廷议都没过,直接提笔准了甄应嘉所请,赏了几个不吃饷的虚职下来,直将那几家喜得恨不能昭告天下。毕竟这些大户哪里缺这点饷银,要得就是这份圣上褒奖的体面,甄家风头一时无两。
等到甄家再领头加固工程,救济安置去岁遗留的流民,金陵城内富户人人争先,
在这样争体面的紧要关头,各家长辈自然是看族内的浪荡纨绔们异常不顺眼,恨不能把他们统统捆在家里,以免一个个斗鸡走狗、欺男霸女的,撞在对头手里,坏了自家名声,让自家抢不到难得的荫官。
恩旨下来不足一月,金陵城内就再见不到恶少们前呼后拥嚣张霸道的身影,风气为之一正。
可这些少爷们哪个不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就算当家老爷们狠得下心,后宅的女眷们又怎么舍得千娇万宠的爱儿闷在家里郁郁寡欢?
金陵城内风声紧,去的远些不就是了?于是一大帮子大户子弟就由家丁小厮簇拥着,到郊外别院游猎去了。至于此时打猎是否伤了天时,又有谁真的在意?
其中又以甄应嘉年长二子与薛家大少爷薛蟠最令人侧目。
金陵城里,甄家门第最高,薛家仗着百万家财与得力姻亲也不容人小觑,只是这三位爷在家中的地位却是南辕北辙。这两位甄家的爷们皆是庶出,原本家中无嫡,还能得几分看重,也是由甄太太教养长大的,可惜八年前,甄太太老蚌生珠,生了个凤凰蛋甄宝玉,他们俩在家中立时一落千丈,不复从前。而薛家独子薛蟠虽说出身商贾,但是老子早早就没了,家中寡母对他是溺爱非常,要月亮不给星星,日子倒是比甄大爷甄二爷过的都舒坦多了。
按理说这三人很难玩在一处才是,可妙就妙在薛大少爷薛蟠的脾性上。
薛蟠是何样人?诨号薛大傻子的二愣子,最是好哄,一跟人称兄道弟就漫天撒钱,也不知道这几年养活了多少人。甄家老大、老二虽说瞧着薛蟠身为嫡子独子受尽宠爱的模样就生厌,却跟银子亲热的很,一丝儿仇怨也没有的,因此倒爱跟他一处取乐,一来二去,也算是酒肉朋友。
这回几家小爷出门玩耍,甄大爷、甄二爷是家里无心管束,薛蟠是借口出门查账,竟都混出门来,路上又花钱买了几个丫头享乐,一路声色犬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扬州府境内。
也是天意如此。
林崖自从送走了贾琏,几乎足不出户,每日里不是苦读四书五经、下笔破题,就是关怀弟妹、打理杂务,连那位殿下处都近乎断了联系。结果金陵一群浪荡子们到了扬州地界后不久,林家在城外别院的管事就进城请安,说是与当地的氏族起了些龌龊。
这等事可大可小,对方都是良民,林如海也不想以势压人,就命林崖去走一趟,能平和的了解此事最好,也是锤炼之意,林崖自然从命。
那边都是些还算殷实的小户人家,一知道开罪的是巡盐御史府上之后都很是惴惴,生恐招来灾祸,不想林家大少爷亲自过来,也没有刻意刁难,而是与族中年长者凭理说话,大家和和气气的就将事了了,办的很是顺利,那陈家族长还在家里开了一席,款待林崖。
坏就坏在了回程的路上。
林崖面容生的极好,又有股出尘脱俗的味道,一身月白衣裳打马走过时直接就将薛蟠的魂儿都勾去了,恨不能当时就叫人把林崖拉下马来,好生亲香一番,也不枉投胎一世。结果越激动越呆楞,竟然直到林崖带着两个小厮去的远了才回过神来,悔之不迭,忙一脚踹在心腹小厮屁股上,让他去打听。
薛蟠敢有此邪念,不过是因为林崖身上穿的是棉布衣裳,□马匹瞧着也十分平常,身边还只有两个小厮跟着而已。他一向觉得富贵人家必定赫赫扬扬,会这样打扮的家境必不如他,便觉得以薛家的富贵定能手到擒来,得偿所愿。
薛蟠有眼无珠,甄家老大、老二却不傻。毕竟林如海过继嗣子是江南官场的大事,甄老爷当时也曾赏脸吃酒,他们两个与林崖也有一面之缘,林崖骑在马上不曾留心,他们却是一早就将林崖认了出来。
甄家在江南横行无忌,官场上人人巴结,林如海却好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压根不给甄家面子,他们瞧着林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林家大爷也是不顺眼的很,巴不得有场笑话看,哪里还会提醒薛蟠?
两个人是你一言我一语,架桥拨火,直将薛蟠的邪念撩拨到十二分,就等着看林崖一个文弱书生在这荒郊野外出个大丑。
薛蟠个傻子还真把这两个包藏祸心的当至交,对两人所说深信不疑,仗着马匹强健,带着人抄近路赶到了林崖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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