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高寨主应当清楚,我也是受过伤失去过记忆的。比起我父亲,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我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五年前,我醒过来之后,身边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亲人。我虽然是姐姐,可是我不懂局势,不明去向。那时候的阿筝……比起现在又要不同一些……可是我们一家人总要有地方落脚,总要过活。我没有记忆,没有夫君,却有一个孩子。每每看到阿筝努力的去养活我们,去适应她不熟悉的一切时,我心里纵然有再多的疑问,也全都压了下来……”
从前……
顾筝……涵儿……
高義心念一动,开口问道:“五年前……她是什么样子?”
五年前……
顾卿苦笑。
五年前的顾筝,还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双眼镜就从未退过红肿。顾卿知道她一直在哭,可是总是背着所有人哭,在他们面前,即便笑得再难看,眼睛红肿的再明显,也从不掉一滴眼泪。
也会害怕。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背会所有的药书,却不敢一个人上山采药。在一个小药炉里面扮成男孩子做工,他们一家人不收一分钱,只求一口饱饭,她只有跟着药炉里的人上山采药的时候,才敢偷偷的往自己带的小口袋里多采一些药装着。就这么过了一年,顾重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发狂,怎么都治不住。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胡大夫的。
也会慌乱。那时候,顾卿不知道为什么阿筝那么害怕看到官兵,那么害怕去人多的闹事,有一次县城中有人杀头,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就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噩梦,嘴巴里面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说的什么,顾卿在一边陪着她,眼看着她吓醒,整夜都没能再睡着。她最怕的是顾重出事,最怕顾重受到刺激,那些她清楚会刺激到顾重的东西,她比谁都紧张的收起来。她给父亲留下了一个没有纷扰的世界,自己却活在了战战兢兢里。
也会绝望。那是她几乎崩溃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也因为那一次的崩溃,改变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她自己。
由始至终,高義一直静静地听着,从不打断。
顾卿的声音低沉,仿佛那也是她心中的阴霾。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却没办法做任何事情。高寨主,如今你看到的阿筝,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的改变而来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名师指导的学生,纵然有过努力,却总有难以摆脱的缺陷,也许在你们看来,她还太过冲动,太过意气用事。但是我很清楚,这才是阿筝。即便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代表我看不出阿筝原本的样子。如果没有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的发生,她应当活在没有纷扰的地方,永远那么简单。”
“今日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向高寨主讨一个怜悯之心,只是希望您能明白,这一路过来,并不容易。她一直在竭尽全力的护着我们,如果没有阿筝,无论是我,阿福,还是阿措,都已经是死了。所以现在,哪怕她是在折腾,哪怕她做了什么错事,冲动的事情,我和阿措都认了。我们愿意陪着她一起。诊治父亲的事情还要继续,可是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阿筝真的在父亲之前失控,还请高寨主相助,请寨中的兄弟们相助。此恩此德,顾卿愿意一生报偿。”
顾卿说到最后,险些给高義跪下。然而还未委身,人已经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顾卿愣愣的抬起头望向面前逆着光的男人:“高寨主……”
“从今日起,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
顾筝喝完了姜汤,似是回神般的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出神的看着前面并没有什么景物的一团空气,终于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可是很快,那碗姜汤的驱寒功效便开始发挥作用,她活动了一下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了动静,顾筝循声望去,就见到阿庆推着乔瑾瑜回来。
“乔先生……”顾筝飞快起身上前,乔瑾瑜好像知道她在这里,看到屋里忽然多了个人也不惊讶,更清楚她要问些什么,淡淡笑道:“不必担心,顾老先生已经休息了。”
顾筝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乔瑾瑜还在继续交代顾重的病情:“他这几日没有用药,确实不太稳定,可是这些你应当是知道的,不过你大可放心,这样的情况往后必然是逐次减少,等到正式开始施针的,必然会显著成效。”
顾筝一直安静地听着,事实上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完全平静的。无论是乔瑾瑜还是高義,他们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即便所有的道理都懂,所有的过程都有一个预估。真正看到顾重那么痛苦的时候,她还是会心软。
顾筝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挤出一个笑容来:“乔先生,这件事情就麻烦您了。”
乔瑾瑜笑笑:“哪里的话……”
等到顾筝回来的时候,顾重已经睡过去了。胡措还在收拾屋子,看起来刚才很是闹腾了一会儿,大概是怕阿福吓到,顾卿也把阿福安排到了春花那里,自从顾筝帮了春花之后,春花便对她们完全改观,现在跟小阿福一起,别提玩的有多起劲儿。
“回来了,去休息休息吧。”胡措忙前忙后的,抽空瞥了顾筝一眼,嘱咐了一句。
“我来帮你。”顾筝撸着袖子就走过来,胡措一瞪眼,直接把她推开:“别别别!你别闹!这边儿用不上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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