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麟泽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个面善的人。
每次他步行下班路过地下通道的时候总会有一两个乞讨的孩子端着个碗或者是伸着一只脏兮兮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会停下脚步看他们几眼,然后不由自主地往口袋里掏出钱来。有时候是一枚硬币,有时候是一张五元或十元的钞票。
他并不认为施舍是一种义务,只是已经形成了习惯。就像顺便去超市买东西他总喜欢看一看产品的保质期一样,他觉得自己善良的保质期很长并且一直在延续下去。
教室里非常安静。这种安静和黎明前的黑暗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隐藏在躁动和正色之下硬生生压迫出来的安静。刚刚打上课铃,教室里的喧嚣声随着一个点名薄的翻开而霎时静穆,似乎是一个乐章刚刚掀起高潮便嘎然而止了。
“丁薇。”唐麟泽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在确定这个叫“丁薇”的女学生没来上课的时候皱着眉在点到薄上划了一个“x”。她的名字在这堂专业课上已经有三个“x”了,叠在一块形成一种叛逆的气势,不容小觑。
唐麟泽向着讲台底下的一张张年轻的脸说:“如果有同学碰见丁薇,跟她说一声,要是她再不来上课,这学期的考试她可以不必参加。”学校的教务处有明文的规定,专业旷课三次以上考试成绩一律不算合格。这句话由唐麟泽的嘴里说出来并无太大的威慑力,尽管他的神情严肃,可是私下里他也明白,学生们一般都把他的点到当作过场戏,当堂捏着嗓子变换音色代到的和事后递纸条请假的不胜枚举。他的一张风度儒雅的脸总给人善良和蔼的感觉。为了这张脸,他也情愿将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顽皮的学生,他一向都会手下留情。
只是这个叫丁薇的女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既没有人帮她代到也没有人帮他递纸条。他的脑海中对那个面貌倔强的女学生有一点印象,可是他并不能仅仅通过这一点印象去断定她不来上课的理由。
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唐麟泽甩开杂乱无章的思绪,翻开教案对他的年轻的学生们说:“今天我们讲老舍的《骆驼祥子》。”唐麟泽在做学生的时候曾经非常酷爱老舍的这篇经典之作。祥子的不幸遭遇和爱情的悲剧让他深表同情,其中体现的人性由善转恶的一段经历在看到最后的时候不禁让他触目惊心起来。
他在讲台上用不愠不火的男中音给他的学生们演绎这篇小说的时候有些投入,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表情生动,眼神专注而发亮,手指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手势。毫无疑问他讲的课非常精彩,每一个学生都沉浸在他略带磁性的声音所营造出的氛围当中,和祥子的命运系在一起共沉共浮,直到90分钟一响的铃声才打断他们共同探讨的文学趣味。
唐麟泽是个不喜欢拖堂的老师。不管有没有讲完,听到铃声,他就会立刻停下他的讲课,微笑着和他的学生们道别。
他的口碑在中文系一向很好。
所以毋庸置疑在这次评选教授职称的名单里,也自然有唐麟泽的名字。
唐麟泽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放进一只黑色的真皮手提包里,他很注意细节,并不像其他老师一样随随便便拎着一只不知道以前用来装什么可是现在用来装教案的塑料袋便唐而皇之地登上讲台。
他和向他告别的同学点点头,在确定没有学生向他请教问题之后信步走了出去。
校务公开栏上经常会贴出学校的行政事务和日常通知。唐麟泽拎着黑色手提包路过的时候便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那里贴有各个学院评选教授职称的候选名单。唐麟泽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中文系那一栏的最上方。从他的照片里可有看到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正在微微地向路人颔首致意。从那种微笑里可以看出他温文尔雅和睿智的优点,让人瞧着打心眼里会投出赞同的一票。
他有些自得地微笑起来,眼光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却在不经意间看见那张候选名单的附近贴有一张并不起眼的通告,上面写着:1997级中文系学生丁薇于1998-1999年度考试期间参与作弊,予以严重警告处分并劝其退学。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清了那张通告贴出来的日期正好是今天。难怪这个叫丁薇的女学生开学好几天也不曾来上课,她退学了。
这份通告没来由地让唐麟泽心下一阵不快,看着丁薇的名字在他的名字旁边扮演着一个灰色的角色,和春风得意的他反差极大。
他记得上个学期兼授这个班的现代文学的时候曾留意过这个女学生,长相漂亮,很安静的样子。眉毛略浓一些,微微向上挑着,显示出一种倔强的意味。可惜了……
唐麟泽并没有多做停留,拎着他黑色的手提包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家离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步行半小时或者挤公车十分钟便可到达。他虽然收入颇丰,可是并没有想过买一辆代步的汽车,那太招摇了。
唐麟泽今天想步行回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任萍让他下班路过超市时顺便捎些鲜肉回家,她说最近是非常时期,打算包顿饺子好好犒劳犒劳他。
唐麟泽想起任萍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温馨,这是个有教养并且懂得生活乐趣的女人,和他结婚十几年来从未闹过口角,只不过任萍的身体不好,不能生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遗憾。
他进了那家常常光顾的超市,在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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