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印当然不是真的逼着人家成亲,无非是给龙飞飞添添堵罢了,省得这闪闪发光的情敌在他女人面前有事沒事晃悠。
这都回來多久了,龙飞飞始终磨蹭着不肯走。尽管他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沒说什么出格的话。可是那感觉就像是一只鹰叨了一块很好吃的肉,树下却站了只狐狸,一直晃一直晃,就等着老鹰犯点错儿,把那块肉从嘴里掉下去好让它给接着。
聂印原本以为从灵国那鬼地方回來,便万事大吉。谁料,终究是他太天真了。饶是他心思再缜密,又有得天独厚的医术,却仍是难以阻止邱寒渡的身体,一步步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竟然束手无策。
他心里比谁都苦闷,却是一丁点都不敢表露在脸上,生怕邱寒渡会觉察出端倪而心生惶恐。
其实邱寒渡也是同样的心思,极力掩饰着,一反曾经冰冷的表情,对谁都笑眯眯的。她努力上扬着唇角,有时候都感觉面部肌肉有些发酸。
这一日,聂印去他师父虚无骨那儿了。袁家姐弟正是住在那里。袁冬阳的脚筋在长时间的治疗下,已无大碍。接下來,便是为他进行碎骨的治疗。
他怕邱寒渡來去太劳累,便独自去了。
阳光从窗外射进邱寒渡的房间里,暖洋洋的。窗外的桃花李花开得繁茂,一片片的粉红,一片片的白色,洋溢着春的气息。
万物的生命,都跳动得那般有力。只有她,懒懒地睡在床上,全身的骨头都好似散了架。她像是一片秋天的叶,从树上掉落,大半已被泥土掩埋,眼睁睁地看着新芽破土。
她的手里,握着聂印送给她的发簪。这将她的记忆拉去了遥远的幽静湖泊。那时的她,多么健康,即使从百丈的悬崖跳落,生命依然朝气蓬勃。那绝不是运气好,而是经年累月的锻炼和身体绝佳的素质造就。
若是换了现在……
她昏昏地睡了过去。尽管她起來还沒多久,但只要脑袋一挨枕,便又能睡着。
她常做梦,不止一次梦到安远乔。她有时候醒來,能清晰地回想起梦里的一切场景和对话。
她问过自己,难道还爱着安远乔?否则如何是这般沒完沒了地在梦境中纠缠?
她否定了爱情的说法。她想,前世,她是不懂爱的女人,又怎会真的爱上那个可恨的男人?
对,是恨。是一种深切的恨。
她现在已不恨安远乔利用自己步步高升,更不恨安远乔和左晴悠背着她上床,她恨的是他给她注射了无解的w77e25病毒。
她恨啊!真的恨透了!
她多想跟聂印成亲,然后生几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她多喜欢聂印整天粘着她赖着她,说她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她多想跟聂印白头到老……可是现在她好怕,怕聂印春风满面的笑脸,怕聂印粘着她成了习惯……
其实,早就成了习惯,不是吗?不止是他粘她,而她也一样喜欢粘着他。
一时半刻看不到,她就会猜他在做什么,上哪儿去了。那是一种经年的习惯,和呼吸空气一样的必需。
可她现在好怕啊。
怕她头发掉光,脸上全是皱纹和色斑,她该如何面对?怕她有一天死了,聂印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看朵儿姑娘便知道了爱人死去,独活的那个人到底有多痛苦。连一个人与生俱來的性格都改变了,还有什么做不出來?
她怕极了,也恨极了。她的脸上伪装着微笑,心中却充满了对安远乔的咒骂和对前世人生的否定。
她很累很累。入梦后,她有时会在空旷的山野中大吼:“安远乔!我恨你!”
安远乔就是在这样类似的场景中,经常钻入她的梦里。他的脸很狰狞,眼睛像狼一样发出绿光。他的手轻轻一扯她的头发,就能扯下一大把。
他在梦里恶毒地诅咒她:“丑八怪!你就要变秃头了!你就秃着头嫁给聂印吧!看看聂印敢不敢夜夜搂着你甜言蜜语……哈哈哈……”
她看着他手里的一大把黑发,冲上前,拼命踢他打他,用枪指着他的头,“砰砰砰砰”开了数枪,然后,他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站在镜子面前,想要去擦掉那些鲜血,却蓦地发现,镜子里站着一个眼睛泡肿无神,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嘴角下垂的老妇……然后她从镜中,看见了从身后走來的少年,那样朝气,那样年轻,那样英俊……
那个少年是聂印。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就像以往一样。他用俊脸,挨着她的脸颊。他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带着无与伦比的魅惑:“寒渡寒渡……”
邱寒渡在镜中看见了那样稚气和衰老的脸颊靠在一起,诡异得让她无地自容……她凄厉地尖叫着,推开他就向门外跑,却摔倒在地。
他慌忙跑过來扶她。
她一手捂着脸,又一手捂着秃头,伤心欲绝,只想掉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想翻身。她求他离开:“聂印,求求你,求求你走……给我留点尊严……我什么都沒了……求你离开……你走!求求你走……”
那个午后,她就是这样哭醒的。窗外鸟语花香,阳光依然灿烂。
天地间,都是亮眼的彩色,只有她是黑白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还伸手摸了摸头。幸好,头发还在,脸上的肌肤依然紧致。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伤悲,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就仿佛,仍是在梦里的场景。
就仿佛,她是老妪,他是少年。
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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