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僮这才不逼了,却还是不走,踅足四周望:“小除了给奶奶送信,还给那小姨奶奶送东西。”
柳倩娥料不到他做得这样张头扬脑,竟都鸿雁传情起来了,忍住脾气:“你交了我手上,我转给她。”奚僮也就掏出个物件,恭敬递过去。
柳倩娥见奚僮走了,哪还真去东院送东西,打开外头裹绸,里头是个素白帕子,虽是上好丝织,倒也不稀奇,上面没个只言片语,只有一朵吐蕊梅花,绽放枝头。
看了半会儿,也没个特别,再琢磨,柳倩娥才发觉那梅花有些怪异,不像别绣品梅颜色鲜足,而是乌红乌红,深浅不一,不均匀,拿来对着光线细瞧,梅花形状像是沿着那一抹红色勾出来一般……
她心里一蹦,晓得了这是什么,怄极了,醋味又直窜,这几日因钱银压下去不适又翻了上来,将这元红帕子撕扯半天,撕不烂,丢到地上,狠劲儿轧了鞋下,胡踩得面目全非,又用泥巴给掩了,才算是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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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绣绣出嫁之喜,也到底还是没将父亲病给冲好。
不上月余,郑济安派去京中打探小公子下落家奴,迄今没个回音,已经绝了希望,正如欢娘当初所想,弄得受打击,病情加重了,这一加重,就像是入了冬雨,下一场凉一场,人比原先差。
欢娘去伏侍了两回,见这老爷眼凹额凸,两颊如沟,整个人都垮了,又晓得柳倩娥听了几名大夫劝,遵着话,开始安排后事。
这天,郑家来了名古稀老者,是郑家如今说得上话一名长辈,论起辈分,是郑济安叔父。
郑济安油灯罄,偏偏膝下无半点香火,柳倩娥早知必得惊动那些打郑家心思人,当天见郑家叔父临门,藏身卧内纱帘后头偷听。
果然,那叔父奉劝郑济安,及早过继一名子嗣到家里,以防家业落了外人手,又荐了个族内子弟,今年刚满了十七,得唤郑济安一声大伯。
郑济安倚病榻,并没及时应承下来,虽病得重,心眼却不糊涂,有几分计量。
柳倩娥站帘后听宗亲逼产,心里冷笑,谁不晓得那小孩儿生得粉面肥头,平日只会斗鸡走狗,钓鱼套雀,幼年失怙,被个寡母宠得像个金元宝,摔不得碰不得,养出一身娇惯脾性。
这副家业交到那种人手里,别说败光了叫人呕血,自己同胞弟日后还得有什么好日子过。想着想着又是后悔,当时应该听焦婆子,忍下一口酸气,叫妙姐那男胎养下来,怎么也比将家业送给外人强。
等郑家叔父走了,柳倩娥将夫婿喂喂洗洗,好生伺候了一通,见他脸色回了一些血色,才拖了个绣面杌子,坐到脚凳边抹起泪,说起了夫妻私房话:“妙姐没福分,那婴儿要是活着,咱们郑家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被人觊觎。”
郑济安禁不起说,心酸又憋屈,发作起来,又是咳喘半会儿。
柳倩娥瞧出夫婿比自己还不情愿过继那纨绔儿,脑筋一动,附耳说些自己心意,不如将柳嵩孩儿过房,当做嗣子养,旁人对郑家再有什么谋划,也好当个由头推拒,绝了外人那些心思。
郑济安开始犹豫,柳倩娥又擦眼角,含着颤音:“尾街上没后继灯火老李家,还叫自家女儿和女婿生了一胎,将外孙过继来当儿子继承家业哩,有什么法子!一个内弟,难不成还抵不过外嫁女么?我嫁了老爷才五载光阴,没个福分给老爷开枝散叶,却也不愿意叫偌大祖业毁了,嵩哥儿他来了郑家不是一日两日,老爷看眼里,他虽不是什么成大器人,但平日敬您如山,您喘气,他不敢呼声,是个什么秉性,老爷清楚,再怎么,总比那些不知底细外人要强。”
郑济安左右思量,想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口风稍松。
柳倩娥大喜,不免又趁势追击,多劝了一些。
夫妇商讨中,郑济安枯憔着一张脸,答应下来,唯一一点,就是不愿过继柳嵩桐城已有些年岁儿子,只叫柳嵩另生一子,再将小婴儿抱来,当亲生子养育。
柳倩娥明白他打算,这老不死,对自家弟弟终归还是有些防范心,若不是被逼到头,哪会愿意?却也顺着夫婿话,点头:“老爷想得周道,我小侄儿已八岁了,打从他爹爹出外经商,就一直养他娘身边,我弟妹小户人家出身,为人粗鄙,对儿子教养不精细,过继到咱们家不合适,不如另生一个,顺着老爷家风培育,日后才堪大任。”
郑济安也晓得柳嵩老婆黄氏,生得五短身材,泼辣至极,醋意又极旺,桐城有了名母大虫,骂起街来半日不喝水都能不歇气,家里一跺脚,能生生吓得柳嵩半日不敢讲话,成婚这都十年了,别说买小老婆、逛窑子,就连柳嵩评一评别家漂亮媳妇和闺女儿,那弟妹也得关上门上演全武行,将柳嵩暴打一顿。
这内弟出来一半是谋生,一半恨不得是避难。
郑济安极不喜欢那弟妇,加上黄氏这会儿人也不肇县,思量下来,叫柳倩娥给柳嵩买个妾,给郑家生个过嗣香火。
柳倩娥私心早定好,那老相好要人,自己拖不了多久,若把人无声无息给折磨死,霍怀勋不是傻,定得找自己扯皮拉筋,借郑家传嗣大事,将欢娘给了弟弟,那人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待欢娘有了个活人夫君,他总不会像现这么猖獗,再等大了肚子,他热乎劲儿也就该是慢慢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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