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手术结束。医生照例宣布病人进入术后观察期,何时苏醒暂不确定,待观察后进一步治疗。
夏美茹也被送往了重症监护室。
这一回,萋萋在病床被推出来时,擦干眼泪,拉着姚季恒的手,一起跟了上去。到了icu门口,家属不能随意进入,医生拦下了他们。萋萋没有坚持要进去,退后两步,让医护人员把母亲的病床推进去。
门口左侧,有一面大玻璃窗,恰好可以看见里头的情形。萋萋站在窗前看着玻璃那边相隔不远并排在一起的两张病床上的人,他们一样闭着眼睛,一样一动不动,仿佛只是睡着了。
姚季恒牵着她的手,与她并排站在玻璃窗前,而玻璃那边并排躺着她的父母。他们前后相隔一夜进入重症监护室,于是连床位也相隔不远,并排在一起。
姚季恒一眼看见时,下意识立即看向萋萋。
萋萋说:“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
她的脸色平静,语气也只是平静地陈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姚季恒却听出来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沉情感,一时感慨无言。
因为半夜随救护车离开酒店时惊恐慌乱,他们都没有带房卡。回到酒店后,前厅工作人员用备用卡帮他们开了房门。待工作人员离开后,萋萋站在两间打开门的客房之间,静默片刻后,迈步踏进了他的房间。姚季恒看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反倒怔了一下。他踌躇在门口,虽然打定主意要时刻陪着她,那也是自己跟着她,却没想到她会主动进入自己的房间。他们之间,从那个婚约伊始,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包括婚约也是他主动求来的。他仿佛站立在了二人关系的主导地位,掌控一切,然而他再清楚不过,他只是在跟随她的步调。他不知道她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唯一确定的是——她需要他的陪伴。
他落后几步走进去时,萋萋站在露台栏杆边。她似乎知道他在身后,没有回头,静静地说:“原来从你这里能看到黄浦江。”
他们的房间格局一样,露台也相连,看到的风景应该相差无几。然而夜晚和白天看还是有不同的。此时此刻,伴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入目所及处,辉煌灿烂,不远处的那条江水波光粼粼,漾着清晨的霞光。
“姚季恒,你想要孩子吗?”
姚季恒还沉浸在她的前一句话里,一时被她问住了,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跳到这个问题。
萋萋没有等他回答,又继续说:“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了,你还要我吗?”
这根本不是一个疑问题。姚季恒不需要选择:“要,我只要你。”
萋萋顿了一下,终于慢慢地说:“你不需要这么快就回答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可以知道了再回答我。上次在拉萨,医生有些话没有告诉你,我不仅仅失去了那个孩子。我回来后也去检查了,结果一样,医生说我以后怀孕的概率很低。”
姚季恒震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从这个骤然听见的事实里反应过来。理清她要表达的意思,一个念头也越来越清晰,他终于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要我走?”
他想问她凭什么以为孩子比她重要,凭什么以为他会因为孩子而不要她,然而他又问不出口,比恼怒更深沉的是酸涩。医生也许是好心和怜悯,特意只告诉她一个人。可是她不应该一个人背负这些。她比他更想要孩子。
萋萋默然。
顿了顿,他说:“萋萋,我是想要孩子,但只是我和你的孩子。孩子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切,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孩子。有没有孩子,我都要你。还有,概率低那就是还有希望,并不是没有可能。万一我们等了很久,他还没有到来,你还有我,我也只要你。”
他的话说完后是长久的静默,这个话题似乎也不需要再继续了。萋萋倚着栏杆看那条朝阳下熟悉而灿烂的江河,长河蜿蜒流淌,如同人生漫漫长路。而他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萋萋忽然回头说:“我肚子饿了。”
从昨天中午开始,她就没有吃过饭,这时松懈下来,才察觉到空空如也的肚子在咕咕叫,是真的饿了。姚季恒叫来了早餐,她忽然也有了胃口,吃下去了不少。
萋萋昨晚也几乎没有睡觉,只是前半夜似睡非睡迷了一会儿眼。吃饱了,她也觉得困了,于是爬上床睡觉。姚季恒一夜未睡,虽然也跟着躺上了床,可是刚刚听了她的那些话一时心情激荡,百味杂陈。这时躺在她的身边,身体和意念又十分清醒,难以平复,却又清楚地察觉到她上床不久就已经睡着了。他怕打扰她睡觉,只是牵着她的一只手闭眼静静躺着,时而又忍不住睁眼看看她。这样反复很久,终于渐渐有了睡意,意识昏昧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时,睡房里静谧无声,光线半明半暗。透过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缝隙,外面白晃晃的,大概还是午后。他看着萋萋,她的脸朝着他,下巴尖尖抵着枕头,朦胧的光线下,眉目温驯而沉静,有一种粲然的光华,圣洁而娇媚。她大概半年没有修剪头发了,头发更长了,长发仍旧逶迤在枕边,发尾就在他脖颈处,麻麻痒痒的触感贴着颈部肌肤蔓延。她就在他半臂之内,他的一只手还和睡前一样牵着她的手,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整个人笼在怀里。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触她皎洁的眉眼,在指尖落到她眉心的那一刻,她的眼睫毛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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