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只穿了件薄薄内衫,仰面躺床上,一层锦被直拉至胸前……床褥枕头都极奢华,可再多么明丽色泽,也不能掩盖那人苍白脸色。
不,何止苍白,简直是形容枯槁。
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皱纹,原本漆黑头发也透出许多银丝,蓬蓬堆那软枕之上,英挺五官带上岁月痕迹,嘴唇干裂,微微泛起青白颜色。
这个人,就如同他年纪一样,看起来已然五十开外,甚至还要加苍老一些,可轮廓却是那样熟悉。
花蚕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便是他阔别了十五年便宜爹,然而,却早已没有了便宜爹当年英姿风采。
这看来,果然是伤心欲死、心力憔悴模样。
第五玦眼睛紧紧闭着,双手交握置于胸前,除了胸口那细微到让人几乎难以察觉起伏,当真看不出是个活人。
“没错,是他。”花蚕微微弯一下嘴角,看向身旁一身冷峻青年。
花戮点一下头:“嗯。”
“他老了。”花蚕又说。
花蚕再点头:“是。”
就两兄弟静静看着睽违已久父亲大人时,第五瑾也默然走上前来。
并没有等待两位堂弟询问,第五瑾便缓缓说道:“当年皇婶过世,两位弟弟又不见踪迹,皇叔回归后遍寻不得,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他顿一顿,解释道,“皇叔守卫边疆有功,我朝却因恐影响军心,而封锁了王府所遇之事消息,先皇也是觉得对不住皇叔,又担心皇叔身子,就将皇叔接到宫中调养了。”
“瑾哥哥……”花蚕看着第五玦脸,轻声问道,“爹爹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
“……也不然,有时也会起身。”第五瑾犹豫一下,说道。
花蚕看第五瑾神情,就知道这个“不然”所指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便笑一笑说:“瑾哥哥但说无妨。”
第五瑾迟疑着,倒不是他不肯说,而是真不好说。这时,退后面秦青发话了,和缓声音传进来,人却还是立墙边,没有掺和几个人家事。
“陛下,是上朝时候了。”
被秦青这么一打断,第五瑾正好就转换话题,答应一声,又对着花蚕花戮两人一笑:“早朝不能荒废,朕要去上朝了。”他这时恢复了作为帝王架势,只微微抬一下头,就现出一派威仪,“你二人可此再陪一陪皇叔,待会秦青自会来给你们安排住处……就宫里多呆个几天罢。”
第五瑾身影很消失,秦青当然也跟着出去,侍候他去衣上朝,虽然秦青确是天机门弟子,出山目也确是为了琴抱蔓遗孤,可这十多年与第五瑾相交,早已成了他心腹,所作所为,都是一心为他,忠诚无比。
这石室里,就只剩下了花氏兄弟和床上那个活死人。
良久,花蚕才叹口气,慢慢走到床边,坐圆凳上,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朝第五玦腕上探去。
可没有想到是,第五玦却这个时候动了!
他猛然窜起,十指曲成勾状——他手指因为长时间思虑而变得枯干,现是像一双钩子般,既骇人,又恐怖。
第五玦动作极,可双眼却浑浊不清,就好像完全没有神智,全凭本能动作……又如同一只疯狂野兽,正露出它尖锐獠牙。
就算是花蚕,也没有料到第五玦突然暴起,而已经坐圆凳上、又拖着个累赘身子他,自然也不可能如前世一般迅速反应。何况,第五玦人是浑噩,可身法内力却都是还。
这时候,站花蚕身后花戮也动手了,他第一时间察觉到,而后顺手抽出破云剑,连着鞘一起往第五玦肘间点去!
第五玦本能地缩了一缩,就这一刹那工夫,已足够花戮反手揽住花蚕、把他带离第五玦攻击范围了。
闪身挡花蚕身前,花戮并没有拔剑,只以戳、点、让、抬、荡,几个基本技巧阻碍第五玦攻势,也消耗他气力。
第五玦神志不清暴起伤人,可花戮意识却是清清楚楚,要是拔出破云剑跟自己父亲动手……为他增添一点伤处倒是小事,若是因此又让对方出现什么未可知变化,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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