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白睿的生活里,只有不停的修炼和无边无际的冰雪。
所谓的父亲他一年也就见那么几次,通常对方都是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四周美人环绕,然后检查一下他最近的修行成果而已。
在检查的时候他最常和所谓的四兄长白芷比试,白睿知道他和自己不一样,因为他有个很受宠爱血统高贵的母父,而自己已经去世的母父,只是个地位卑贱的侍婢。他和白芷年龄相仿,所习得的东西,大半都是由大哥白慕教授的。
白慕教的东西,白睿总是比白芷要掌握的快,但是他的年龄比白慕要小上近三岁,所以正式的比试中有时候不免还是会吃亏。白芷似乎对他很嫉妒,私下总是言语挑衅,不时下些绊子。
白睿从小便知道眼泪无用,强者为王,强者杀死弱者,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白慕对他的教导便是,永远不要在意那些蝼蚁,而要把目光放在比你强的人身上。
所以,白睿从没在意过白芷,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比这个白芷要强的多。
每天不停地修行,修行,修行……
很小的时候有几个侍从对他很好,但是那些人很快就被换掉了,白睿再也没见过他们。回到居住的那个庞大而冰冷的宫殿,每次都是空荡荡的,新换来的那些服侍的侍从就跟石头树枝没什么区别。白睿记得小时候自己似乎也是笑过的,但是现在却是越来越像他的大哥。
白睿思考着,突然有些惆怅的感觉。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软弱的情绪,便自己惩罚自己呆在山顶修行了一天一夜不许吃饭。
夜幕渐深,白睿独自踩着及膝深的积雪下山,在路过一个山洞的时候,一只通体雪白的山猫似乎是被野兽追逐打伤了,从树上翻滚着掉了下来。
白睿面无表情地经过它,那只山猫对着他的背影却是哀哀叫个不停,似乎在求助。
白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顿住脚步,他看着那只有着漆黑眼睛的山猫瘸着腿爬到自己面前,鬼使神差地便蹲了下去,轻轻摸了摸山猫的头。
山猫雪白的毛摸起来十分光滑,而且很是温暖。
顿了一瞬,小小的白衣孩童抱着受伤的山猫慢慢下山。
这只山猫很黏白睿,晚上也总跳到他的床上。他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也没怎么照顾它,就连喂食洗澡也都是那两个侍从照看的。
白睿刚开始很不习惯,总是把那只猫轻轻推下去,但是它却始终锲而不舍地跳上来,那双眼睛也跟带着委屈似的。
久而久之,白睿也就由它去了。
白睿渐渐习惯了现在这样。每次修行结束回到寝宫,就会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山猫冲过来,围着他的腿不住蹭来蹭去,本来空阔而冰冷的寝宫也似乎热闹了不少。
有时候白睿也会对那只山猫说几句话,那猫黑色的眼睛总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简直能让白睿产生一种这猫能听懂自己话的错觉。
慢慢的,他开始学着亲自给那只猫洗澡、喂食,空闲的时候也会抱着那只猫去山顶看日出,晚上把那只山猫抱在怀里一起睡。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三个月,一次白睿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寝宫里少了那个已经喂养的圆滚滚的山猫。
他愣了一瞬,但是很快恢复自然。
那只猫……大概回它自己的地方了,它有自己的同伴。
只是这么想着,白睿却不能像往日那般快速入眠,夜晚也漫长了看不到尽头。
第二天白睿照样去山上修行,到训练场的时候就愣了一下,因为白芷正用一根绳子吊着一只山猫的脖子,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正在空中痛苦地蹬着腿。
“五弟,”白芷笑道,“你说它还会坚持多久?”
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出手了,最后把那个小东西抢到手的时候,白芷也摔在地上晕了过去。那个山猫被狠狠甩了几下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只是安静地趴在那里,背脊微不可查地起伏着。
白睿似乎感觉不到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而是怔怔地捧着那只体温渐渐变得冰冷的山猫。
白锦天知道后居然亲自赶来了,眯着眼睛冷声训斥道:“睿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区区一只野猫而已,你居然如此在意!”
白睿一声不吭地跪在那里,眼角的视线还不停地看着那只猫,心里隐隐希望它能像往日一般朝自己扑过来。
白锦天随手把白睿胸口的那把匕首抽了出来,丢在他脚下淡淡笑道:“了结它,你是我白锦天的儿子,怎么能如此玩物丧志?”
白睿不带任何情绪看了这个父亲一眼,又低头看着那只呼吸已经很困难的山猫,最终把那个匕首捡了起来。
他没本事救它,它现在好像很痛……
意识到这里,白睿毫不犹豫地朝着山猫脆弱的脖颈刺了下去,看着那双黯淡的黑眼睛一点点失去了最后的光芒。
两人都去冰室受了一顿罚,白睿除了二十鞭刑,比白芷还多了一个内容——就是一个月内抓一百只白色的山猫,把它们的皮交上去。
白睿麻木地在雪地里寻找了许久,直到凑够了最后一张。
以后的时间他都不想碰触到那种黑眼睛,摸起来很暖和的动物,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
渐渐的,白睿七岁了,按照白家的传统,要在迷雾雪林独自呆一个月。
晚上看着漆黑天空上一轮明亮的半月,白睿脚下不停地跟着月亮走去。
外面的世界,应该不会都是一片冰冷的白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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