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与九哥定亲,两家欢喜,虽有几家原打量着搏一搏好与府君做亲家人不免腹内微酸,然申氏此处做了好几门亲,便酸,也有几个陪着一道被酸。郦、洪两家亲事又是洪谦中举之后方大张旗鼓使官媒登门,彼时洪谦身份这江州城里也不算次了,倒少了些口舌是非。
厚德巷里左邻右舍不是与先前程老太公多少年老邻居,便是纪主簿家这等后来阴差阳错与洪谦、秀英夫妇说得投机,都说程老太公余泽,也是洪谦敦厚,方有此福报。赵家那处自从林氏死了,也与程、洪两家添了些来往。玉姐与九哥定亲后,各家娘子们不够翻箱倒柜,要寻些儿好首饰,预备着玉姐出门子前添妆使。
何氏尤其忙碌,秀英这些年待她家着实不薄,年节不消说,单是娥姐当年出嫁时秀英两番相赠,便已是价值不匪。先前两人处得再好,也是秀英带着些儿巴结,如今恰掉了个个儿,洪谦已是举人,纪主簿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且纪主簿恐晋身无望,洪谦来年赴京,不定就是个进士。纪主簿之升迁,也因与洪家处得好,得洪家亲家郦府君之允,代为保荐,欠下了一个大大人情。
旁人不说,这玉姐实是她眼里看着长大,虽说女人要靠着男人方好是“夫荣妻贵”,然妻贤夫少祸,玉姐那般人物,推着夫婿往上走也是情理之中。九哥是吴王亲孙,日后前程未必不远大。自定亲后,九哥往常往洪宅里去,显是极重这门亲事,玉姐日后夫家,也是站得住。
这些事儿全何氏眼中看得分明,再不能似先前那般相处。又娥姐随夫上京数年,与父母骨肉分离,每有书信至,虽是报喜不报忧,何氏也看得出来,这京中生活实比不得江州。洪谦赴京,何氏还想着,至少也要托他捎封信去。
这么想着,何氏便当成一件大事来办,压箱底儿首饰都翻出来了,都嫌不好。咬咬牙,将攒下来一匣子宝石拿出来,挑出几颗大红宝石,又取一小包金子,雇乘轿儿,亲去金银匠人那里,订下全副金头面来。回来路上停住了轿儿买几匣上好细点,往洪宅去寻秀英说话。
秀英正那里算账,玉姐定了亲,少往外走,叫她拘家里或做针线或写字儿,间或为金哥发蒙,姐弟两个都有事做,秀英便有功夫处置家务。听说何氏来,忙叫迎了进来,那头何氏进来,寒暄两句便叫“春兰”。春兰上来将手中细点匣子放下,何氏道:“却才我往那街上去,冷不丁儿见着这点心铺子,记着是你们家里爱吃,便买了些儿来。”
秀英道:“嫂子忒客气,到我这里,与家是一样,哪用带这些来哩。”何氏道:“又不值什么!拿与金哥吃,淡淡嘴儿。”又问玉姐和金哥。秀英道:“玉姐教她兄弟识字哩。”何氏便不说要见。只说今年之考语已下,郦府君与纪主簿写了优评,又有荐书等,估摸着不日便有公文下来,界时不定洪谦是不是已经京中高就了,是以年前纪家泰丰楼订了席面,要请洪家吃酒。
秀英道:“且是府君出力,与我们有何相干?”何氏道:“不是你们,府君怎就知道他哩?应该。”秀英道:“这些年嫂子看顾我们这许多,有甚谢不谢?”两人客气许久,秀英方应了:“我与我们家那口子去。”何氏笑道:“那可好,”又问秀英,“大姐儿已定了亲事了,何时过门儿?”
秀英道:“那家里九哥上头还有三四个哥哥亲事未办哩,他家六哥定是京里吏部孙尚书孙女儿,完婚也要到京里,便拖住了。正正好儿,我也不舍得玉姐这般小便要嫁人,多养她二年,总也养得起。”
何氏笑着接口道:“过了年,你家洪兄弟再中个进士,大姐儿出门子时也好看——嫁妆备得怎样了?既然妯娌是尚书家孙女儿,嫁妆想不会次了,大姐儿这副嫁妆可不敢轻了。看府君家九哥儿也是相貌堂堂,一副有福模样儿,将来怕不有大出息哩。”
秀英道:“我正算来。原没想她嫁到那家,如今看,却要多备些儿哩。我阿婆也曾与玉姐一份子嫁资,与我当年相仿,这里也算很不少了。却不好闺女出门子爹娘不与嫁妆,倒拿曾外祖母钱不是?嫂子帮我想想,可还要添些甚好哩?”
秀英问何氏,也是有个缘故,她与林老安人商议,便是林老安人匀出那一份嫁资不算,秀英再添一份等值,凑作了七十二抬嫁妆,纵嫁与寻常宗室,也很能看了。数目有了,这嫁妆究竟要怎生安排,也是个学问。秀英识得官娘子,也只有何氏一人而已。虽说纪主簿也不是甚样大官人,总是衙门里混过,好歹知晓些儿。
何氏也拿出混身解数来,与秀英拿主意,要多少缎子多少绢绸,首饰要哪些儿好,又有家俱要甚样,顶好要再放些儿字画:“你们家也是读书人,府君也好这个。”
两人直说了大半个时辰,尚没说完,却又到了晌饭时分。秀英要留何氏用饭,何氏道:“我那家里也离不得人哩。”临行又再三说,订好了席面,不日一定要赏光一类。秀英也应了。
送走何氏,秀英又看了一眼手中单子,再算一回家中银钱,这二年与申氏联手,着实赚了不少,她不惮于全添给了玉姐,只要洪谦还能再进一步,这些银子,还真个不算什么。秀英也担心,玉姐几个妯娌娘家,再小也是个官儿,恐怕银钱也不少,九哥又是申氏独子,万不可失了底气。女人婆家底气,靠父、靠夫、靠儿,眼下只好力与她做脸了。秀英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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