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纪主簿坐得高,得意万分,暗道自家好眼光,留心知程谦并非与程家定死契,掐指一算,程谦从程家脱出正好三十余岁,还算年轻,若开始读书,前途也未可知,是以多有回护。如今看来,却是物超所值。
纪主簿家儿子尚未曾中秀才,他却也不甚急,只因儿子尚年轻不足二十。洪谦年近三旬了。
得意当属林老安人,叫侄儿媳妇与众街坊家娘子围着奉承,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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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人皆散去,家下收拾杯盘,秀英便留林老安人等歇了:“晚来天凉,有酒便不要吹了风。金哥且留与我带着罢,天暖些抱去与阿婆瞧看。”
林老安人登时酒醒了三分,抓着秀英手道:“如今分作两处,你才是人家人了,可不敢再任性了。再有,我与你娘两个老寡妇,住那般大宅子,心里也慌哩,你休再叫人挂心。你安心带着金哥,这里我看了,玉姐全套家什都是,她那房儿我也与她留着,你看顾不过来,倒好叫她来住上几日,也与我解个闷儿,我也好教她些女儿家事。”
秀英道:“玉姐却才与官人说哩,不舍得家里,说家里止有两个老人家,怪荒凉。官人便说,每日早间苏先生那里读书,后半晌无事,便去看您老。晚间还回来住。且您老与我娘,得闲也得来看来不是?”
林老安人道:“这便好,过几日便是玉姐生日,天也暖了,往去山上慈渡寺里烧香还愿罢。”
秀英道:“是哩,主簿娘子才说,府君将到,来了也要见一见这些秀才们,许还要吃酒作诗文,不定是什么日子,趁他没来,我们先去烧个香。”
既要烧香,林老安人极虔诚,便要先斋戒,不戒三日也要戒上一日,沐浴衣,雇了轿儿,连同苏先生也惦记与方丈论道,又雇了牲口,玉姐因说小茶儿与朵儿太小,怕走不太远,又央洪谦雇辆车儿,与她两个一道坐了,连李妈妈一同捎上。一行也颇浩荡,直往慈渡寺里去。留袁妈妈领二丫、花妮家备饭,只待主人家回来,家与玉姐做九岁生日。
半道上却遇一出殡人家,林老安人心中颇觉晦气,吴妈妈便劝道:“见官发财,原是吉兆,咱家姑爷出门遇上这等事,不日还要中举人做进士,连着娘子也有五花诰命哩。”林老安人方喜道:“正是正是!”
那头车里,玉姐听人议论纷纷道是与洪谦一道中了秀才人家里出殡。原来这家祖父、父亲两人,合起来读了几十年书,头发读白且是白身,偏生出个伶俐孩子来,今年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乃是江州从未有过年轻,便是全国上下,恐也再没有比他年轻秀才了。且考了第二名,把他家老太公一乐,乐死了。
玉姐将车帘儿拨了个角儿,顺着缝儿看出去,一片缟素,也看不清头脸。又挤了些看小秀才,玉姐看不分明,甚觉无趣,又放下帘儿来。
一行到得慈渡寺里,洪谦亲抱了金哥,老安人等也下了轿儿,一家抬阶步上,入了庙里烧香。洪谦袖子里装了一盒子纸团儿,佛前捻出一个来,打开一个,是个“玄”字。
苏先生自寻方丈去,小沙弥一见他来,一道烟跑往方丈里:“师傅,那个先生又来了!”不想苏先生身强体壮,平日还习箭、搬砖、四处迷一迷路,走得不比他慢,小沙弥示警未毕,苏先生已经寻秃而来。
方丈略尴尬,不得不令烹香茗、待佳客,说得光头上冒出汗来,苏先生尚意犹未,直到玉姐寻了他来。玉姐说要寻苏先生,小沙弥巴不得这一声儿,殷勤引路。玉姐一脚踩进门槛,却听内里方丈道:“小僧修行尚浅,先生欲寻人究之天人感应之根本,小僧也曾云游修行,与京城大相国寺内住持悟道禅师有些交情。小僧可修书一封,为先生引荐。”
玉姐一脚踏空,活似见鬼般看着苏先生,满眼不敢置信——苏先生独个儿,下辈子能走得到京城么?方丈叫先生逼急了,想毁尸灭迹哩!
内里苏先生也是一脸菜色,想当年他赴京赶考,却是他爹陪着,就为怕他走失。他到江州,并非有目,乃是一路迷路迷过来,现叫他去京城,又没人跟随,路途且长,不知要迷路到何方了。
玉姐忙出声道:“打扰大师了,先生,前头他们求签哩,您不为家里人求一支?也是‘奉母命权作道场’。”方丈不由莞尔,暗道小姑娘十分有趣。读书人好个“子不语”,却又有些“放不下”,便拿家中老安人作借口,号为“奉母命权作道场”。当下含笑道:“如此,贫僧便不阻这一片拳拳之心。”好容易送这煞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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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归家,除开苏先生,余皆心满意足。到得巷口,却遇见陆氏也从轿儿里出来,牵着念郎手儿。念郎哼一声,叫陆氏拽了一下儿,复低头走了。
虽遇着不喜之人,洪、程二姓也没放心上,下了轿,算了钱,打发了轿儿车马。回来与玉姐做生日,洪谦便合家吃玉姐生日面汤时与玉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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