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道:“安人休要这般说,如此,无地自容了。往年是太公收留我,否则不知流落何处哩。”
林老安人道:“你娘子也要管教才好,不须看我面,她有错,你便说来,说不听,我去说她。爱子如杀子哩,只恨我明白得晚,才生出这等事端哩。她要再拧不过来,我自与苏先生说,每日匀些时候儿,我亲带玉姐掌管些家务,管不叫你为难。”
程谦道:“我也有女儿,也知安人之心,总怕她吃亏。又恐她面上太强,心里又强,又怕她面不辞人,空生闷气。”他因见素姐、秀英如此这般,怕林老安人将玉姐也教不好,然则自己是男子,女孩儿总要母亲、祖母等教导方好,不由平添一愁。
林老安人道:“你是好孩子,我都明白,你也是明白,休说外话,事交与你办。玉姐放家中,自有我们看顾,总不好叫她似她那没用外婆、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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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谦得了林老安人之令,往外打点礼物,又往见客。才出得林老安人房门,便见玉姐带着朵儿,李妈妈陪侍旁,往来见林老安人。玉姐穿孝,头上扎着白头绳儿,因是曾孙辈儿,头绳儿上还钉着三寸长一段深蓝布条儿,显粉雕玉琢。
见了程谦,玉姐步走了上来,叫道:“爹。”
程谦弯腰将她抱起:“你功课做完了?”
玉姐面上一红:“做完了,先生看过了,使我得空儿多陪伴陪伴老安人与娘哩。”自得了苏先生教诲,玉姐又羞于自己之浮躁,提及此事,便小有尴尬。
程谦笑笑,捏捏她脸:“见过你娘了?”
“纪家何婶儿来了,与娘说话哩,我见她们样儿,倒好有私房话说,便说来见老安人,”说着也伸手捏着程谦两颊往外扯,“爹,你瘦了哩。”
程谦心下大慰,总算这一门女眷里,亲生闺女看着牢靠。程谦心中,林老安人固有些儿势利,却是与程老太公处得久了,是以看事明白,只教导儿女上头有些亏欠。素姐不消提,是人都晓得她没用,程谦纵是晚辈,口上不说心中也道:只好做把刀,还须得有脑子人用她,就如素姐与陆氏对哭。秀英自不必说,程谦固知秀英刚强自来有因,也不能说她样样妥贴。
现见闺女这般,方实心笑了:“捏疼了捏疼了,老安人里头哩,你休淘气,爹还有正事哩,你且去。”又看一眼面前立着李妈妈与朵儿,心道这老老小小小,怎么能伺候好玉姐?须得再买两个好丫头方可。想到丫头,不免又想起梅香来,真是引个祸害来!亏得叫余家打死了,否则……
玉姐不安地道:“爹,脸歪了。”
程谦歉然道:“玉姐听话儿,去寻老安人,晚间爹回来与你一道做功课。”
玉姐偷笑:“好啊,每与爹一道交功课,先生总多夸我两句。”
程谦默默将玉姐放到地上,把她臀上拍了两下:“去罢。”看着玉姐一步三回头去了林老安人处,方出门去送礼,与各家联络。
却说玉姐到了林老安人处,如此这般一说,林老安人不免道:“你万不可学了你娘与你外婆,两个都是没用!”秀英幼时,她也总这般说,说只有休学素姐一个,如今秀英亦成了“不可学”。
玉姐默默听着,也不反驳,心中却想,外婆哭时哭得人头疼,然与念郎他娘对着哭,也实有用哩。娘这回遭了罪,家下、四邻,谁个又不怕她了?各有用哩。先生曾言,须明体用,外婆与娘作为,乃是“用”;安家宁宅,不受人欺又得人尊重,方是“体”。既合了道义lún_lǐ,又得实惠,将事做好,处处便宜,才是体用双得。[1]
林老安人絮叨一阵儿,也看李妈妈与朵儿,不由也愁:老老、小小,如何顶用?还要买人来听使,只这王婆子做事不牢靠,今番便不用她,不如另薛婆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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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谦是赘婿,却颇有能为,众人也知,这程家一门女眷,日后主事必定是他。又走过之人,皆知程老太公亡故之前与他改了契书,未几便将归宗,便也不很为难他。又有一等消息灵通之人,知他得一大注钱,一面讥其不务正业,诓了余家家财,一面也叹其能为,恐他生事,倒是客气。
程谦不多时跑了数家,众人或得程老太公先前嘱咐,或是林老安人老亲,或是亲近街坊,或与程谦交好,又得了他家好处,自然一力应承:“你家难处我待俱知,但有甚事,我等与你圆来。”
程谦走了一回,暗道事已办妥,回来说与林老安人:“都应承下哩,只等过两日里正将文书往县里一递,主簿核过了,交与县令盖了印儿、存了档,便算成了。”
林老安人念一声佛:“祖宗保佑哩。我与老鬼上炷香去,你与秀英说了,叫她休要担心。玉姐一年大似一年了,只有李妈妈与朵儿两个也不成样子,年前事多便罢了,过了年,细细查访,寻两个好丫头买与她使。”
程谦应了。
林老安人又说:“年前不好挪动哩,年后叫些泥水匠来,把你岳母那屋子修整修整,我们两个老寡妇一道住去,将这里正房也休整,你与秀英搬来住,你们那屋子,留与玉姐来住。”
程谦道:“太公尸骨未寒,怎可轻动?且秀英还养着哩。”
“我先挪,待春天暖和了,秀英养好了,你们再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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