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英见丈夫来了,也是欢喜。佯怒地嗔视了他一眼,自己先绷不住了:“累坏了罢?”
程谦淡淡一笑。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起来居然有些满室生辉样子,把程秀英因为担心家务而焦急心给安抚了下来,看着夫婿心中颇有几分暖意。要说这家里还有什么不焦心,就是这个如意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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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程秀英十二岁上起,程老太公就开始为她婚事发愁,千挑万选到了十六岁,方取中了程谦。
程谦原不姓程,也不是江州府人士,乃是三年前,北地有了灾情,随着游民趁食。一路走一路看,见江州府特产丰饶,又是交通便宜,便居于此处。巧了程老太公正要招募个能写能算人守个仓栈,程谦便为程家帮佣了。
说来程家这江州府也算是个殷实人家了,家中颇有些钱粮。连同林老安人嫁妆,有水田四十顷、旱田四十顷,铺子两处共十间,两个大仓栈、一个小仓栈。江州临河,总有些南来北往商客,于此地屯些货物,低买高卖赚些差价,有一等精明之人,专一均其有无,从南地贩丝绸放到江州,待北地商人来买,又有从西面进了药材,专等东面客商收购。江州府略有些家业门路人家,都好临河弄几处仓栈,租与商客们屯货。
程谦流浪到江州府时候,程老太公将将又买了一处小仓栈,乃是京中一官员产业,因京中变故,不得不卖了仓栈。程老太公既得仓栈,又未租出去,乃需要人手来看。正好趁食人多,他挑来拣去,就看中了程谦——彼时他正为孙女婿人选发愁。
自来男人入赘就被人瞧不起,不特是住妻家吃软饭这么简单,还要改了姓氏,随了老婆姓,便似女人嫁了丈夫从此姓氏面前要冠夫姓一般,实是难为情。是以除非实遇到了难事儿,但凡有气性、还不至饿死人,都不肯做赘婿。程谦彼时自称姓洪,程老太公见他谈吐也不凡,手上只有些笔茧与似是习武留下茧子,又见他能写会算,也打听他来历:“我看你不是寻常人家出来,怎地抛家别业出来与我佣作?”
洪谦面色略有沉郁:“天灾*,奈何奈何。”
程老太公心道,此人看似不凡,我便帮他一帮,便不招作孙女婿,他日后有出息,也要念我一份情谊,日后能帮衬家里也未可知。且此他口音,乃是地道官话,也是有些墨水人,如今正好用得上。便对洪谦极是客气,也说些自己年轻时艰苦,又说些“志当存高远”一类话。林老安人不解,程老太公犹言“莫欺少年穷。”
朝廷户籍本是管得颇严,然遇到这等灾事民人四散,原有黄册也不顶用了——大海捞针,如何一一核对?不得不从权,洪谦到了江州府,只与流民一处登了名字,就算是暂居趁食人口了。两月之后朝廷颁令,为安抚民人,趁食之人可于灾后返乡,不欲返者,亦可留居趁食之处。
程老太公惦记洪谦,这小子为人处事都来得,实不舍他走。又欲提拔他做管事,又起招赘之心——不辱没孙女赘婿,实是不好找——把洪谦找来细问了一回。洪谦所言寥寥:“父母兄弟皆已不了。”便闭口不欲再提,显是说到伤心处了。
程老太公不便细究,又问他将来打算:“男儿立志须趁早,数月已过,如今朝廷令下 ,你或要返乡,或是留居,总要有个章程。你若愿返乡,我与你盘缠,你若想留下,且与我做一管事。”
洪谦道:“家乡伤心地家中又无他人,我便留居于此罢,总是已经做得熟了。不瞒老丈,往日,实不曾为衣食愁过,如今谋食之术乏夷。待过三五年,迁了父母坟茔方好。”
程老太公心头一喜,心道洪小子这也是自谦了,观他言谈,很是能来事一个人,本事还是有。观他原是富贵人家,如今无族人帮衬,是以不能立业。他又说父母坟茔之事,想是个有根人。平日里也会耍几手枪棒,身子康健,不便是个短命人。再算一回发给洪谦薪水,这小子再混上十年也未必买得起宅子。没有一处宅子,便娶不上识文断字举案齐眉好娘子——以洪谦模样儿,次些他也看不上……
程老太公心头活泛,进有了个外孙女婿,退有了个能干管事,当下应允:“你便留下罢。这县令我也识得,你便落户这江州府。”
洪谦江州府便扎了根,渐次开朗起来,也不多言家乡中事。人皆道他伤心家业凋零,也不多提。他倒是办事心用,然举止之间颇与寻常仆役不同,程老太公也高看他一眼。终于提及招赘之事,程老太公意思,招洪谦为婿,日后这一份家业自然都是孙女孙女婿。
洪谦自知何为招赘,一时皱眉不语。程老太公心头一紧,他也知洪谦为何不一口答应:谁乐意做赘婿呢?
洪谦缓缓道:“老丈待我恩重如山,本不该辞,只是……这确是有些为难。”
这二年间洪谦也知道程老太公家为难事儿,也知道程老太公外孙女儿确是个样样好姑娘,事情坏就坏样样都好,舍不得弄个粗人来辱没了姑娘。程秀英但凡有个兄弟,嫁个官宦人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洪谦居留此事,也是欠了程老太公人情,是须得还。然而无论如何,他是不想吃软饭。
程老太公有些灰心:“也是我强求了。”
不意洪谦缓道:“然我承老丈之恩,是必要还报,老丈衣食无忧,所虑者唯此一事,若拿旁来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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