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个很难认的字,叶风不由得想起年轻的时代,与楚荣一同挤着公交车出门的时候,无聊的两个人喜欢玩些在对方背后写字的游戏,但那都是有些轨迹可寻的,比如对方面上的表情会帮你识别出那是个某字,那是个某某字。
如今不同,而且这身蟒袍质地很好,内里还有衬衣,所以分辨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一面看着面色逐渐失落的儒生们,一面等到了汪兆麟写了第二遍,叶风才分辨出来,三横一划,那是个王字。
帝王帝王,乃是有区别的,皇明立国以来,藩王但有建藩之名而无建藩之实,比如身边这位似乎已经入了定的楚王先生,他的封地自然不会是楚地全部。叶风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开口道:
“咱老张也晓得——”呵呵笑着拉住王夫之的手臂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眼里,咱老张是个贼咧!”说着,与几个书生热切的点头微笑着,哄得气氛好起来之后,叶风才正色道:“但咱们崇祯老子也曾说过的,‘贼亦我赤子’,咱老张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能不讲个忠孝礼义?我这进城也有些天数了,你们也看见了的,咱老张哪里说就要革命建新朝呢?如今天下大乱,咱大明子民,总说不得要替君父分忧的,如今满鞑子肆虐北方,咱老张还不是想着替君父分一分这楚中的担子?你刚才问我老张是不是要立一不臣之国,哪里的话?咱老张是保我汉家江山,叫君父,叫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好腾手去打满鞑子啊!”
“将军言之有理,每每想到胡虏犯我华夏,北方同胞深陷铁蹄,臣不禁泪流满面。。。”朱华奎身边站着的刘纪善是个颇有些迂腐的老头,闻言流泪,不住的抬袖擦着眼角。前面口称将军,后面那句却是对楚王说的。
“但也消跟大伙儿说明咯——”这番话可不是说给他王夫之一个人听的,叶风显得很坦诚,摊开手道:“咱老张得天命不假,但大伙儿也晓得咱老张过去嘛是个贼,这天命嘛,便是老天爷叫咱老张从一个贼,进位做个建藩开府的王,照老张看,恐怕也就是这么大个出息了!嘿嘿,咱老张是个粗人,兴许老天爷不是这么个意思,姓张的意会错了也是有的呢!”
这长篇大论的,原本也不是叶风的强项,但后世读书多了,跟着时代的人交谈多了,如今说了出来,自然也是一套一套的,但王夫之毕竟书生,不容易对付。虽是边上人人叫好,士绅小民们都是一副听进去了的神色,但王夫之及其他几个儒生却不为所动,对叶风后来所说的什么得天命不屑一顾,脸上明显的讥笑神色。待的声浪渐小了,这才问道:“既是尊我皇明正统,那又何以自立大西王之伪号?一来与国朝体例不合,再一个,这古往今来,可没有不请自号,而不为乱臣贼子的!”
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大明朝的藩王,自然没有叫大西王的。虽是在叶风听来有些可笑,但眼观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脸上都带着赞同的神色,心中也是知道这个问题始终绕不过去,正要启口间,忽听身后轿帘内一声轻语:“王先生休要胡言,敬轩将军已由楚府表奏圣上,如今大西王号权用而已。如今乱世,自是事事从权。”乃是朱容榕的声音。
叶风心头大讶,这姑娘性子大转,以她的身份,倒还真对自己大有裨益呢!想来应是汪兆麟的功劳吧?说起来也是正常,如今楚王府与张献忠已经绑上了一条船,既是想保全些什么,自然就要做出些姿态来。
但王夫之毕竟不容易哄骗,叶风也乐得他这么个人问出些问题来,好给自己收人心的机会。配合上汪兆麟徐以显两个,与那几个岳麓书院的儒生辩了一阵,无非就是凤阳皇陵的事,襄王的事。凤阳皇陵的事全部栽给李自成,有潘独鳌做出来的书信为证,也不由得他们不信。而襄王的事,只推说是一场误会。实在逼急了,便发一阵感慨,抨击一下这宗室供养的弊端,配合上今岁大灾的局面,说的人人都是点头不止。
眼看王夫之明面上是没什么问题了,叶风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伙将来说不定有用,但现在肯定是没什么大用,而且说不定还要捅篓子,但将来嘛,想起自己这一系列的变数若是产生后,这国家未来十数年的局面,心中便有了些主意——这个人是要留着的。
“楚府已经向朝廷上奏,因是今岁着实太乱的缘故,湖广一地便要在这两月就地开科,不论咱老张将来做个什么,总是要开府的,姜斋先生以及诸位朋友若是有意,便留在武昌静候朝廷佳音如何?”
王夫之与几个儒生商议了一阵,意见便有些不同而争吵起来。叶风也不去管他,趁着刚才说到灾年,借势朗声道:“想必诸位也看了布告,又或是听了秀才们的解说,打明儿起,直到下月初,每日便在武昌放粥!朝廷忙着打满鞑子,咱老张便要替着朝廷帮着大伙儿把这灾年熬过去!当然,这事儿也得谢过咱这老殿下——”转过脸来看着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的朱华奎,竟似已经睡着了。
这并不妨碍人头攒动的广场上发出阵阵欢呼,处死了十来个为非作歹的人犯之后,叶风一行开始回王宫。回头看着大街小巷面带喜气奔走的人群,叶风松了一口气,这会儿他才有真正控制这座城池的感觉。
募新兵,明教化。李自成这一边的事之外,就是这两件事最重要了。相比较而言,与小郡主的大婚仪式,倒并不那么叫人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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