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三月,汉阳军破,张宝沣投降的消息传来。林冲分郝思文、翟进引兵屯驻汉阳军,自己引大军沿汉水直奔潜江。
彼处位于江陵城以东位置,间隔只有百里。
噩耗传来,江陵城彻底崩了。
自从陆谦举兵夺了齐鲁之地,这些年来他每每掀起大战。先是夺冀北、河东,后世破中原,直逼襄樊,然后再征讨关中。短短三年的光景,陆谦已经从偏居齐鲁一隅之地,变成了坐拥江北帝王之基的天下霸主。
三年征伐,赵宋与之大战,连战连败,损兵折将,更一溃千里,已然是把江北之地尽数丢弃。
如今的大宋只有川蜀、荆湖、岭南和小半江南在手。现下梁山军又全面杀过长江,从荆襄到金陵,几十万大军分头而来,赵宋如何能支撑得住?
看那早日中被宋室依为长城的西军,现如今师老兵疲,困在半个江南东路之地,向西走不动,向南去吧,军中的异论又太大。毕竟他们都是关西的出身,去了比江南更往南的岭南,只一个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就能叫西军损失惨重。
毕竟没有历经南宋时候的大开发,此时的荆湖南北路和岭南之地,在时下人的眼中,那还多是穷山恶水。
尤其是谍报司适时的散播一些传言,那折家兄弟,也频频与军中故旧写信。
甚个岭南瘴气,甚个南地卑湿,山川险恶,毒虫遍布,可谓是多加诋毁之言语也。
还能拽来前代名人做证明,比如出自《史记·货殖列传》的“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出于《淮南鸿烈·墬形训》云:“南方阳气之所积,暑湿居之,其人修形兑上,大口决眦,窍通于耳,血脉属焉,赤色主心,早壮而夭。”
还有唐白居易的“送客春游岭南二十韵”,都极具代表性,诗中充满了瘴气、贪泉、毒草、蟒蛇、鳄鱼、飓母、蛊等癔象和对疾病、衰老、死亡等的恐惧,是非常典型地杂揉诗人从经典与传闻所得知的南方,实际上白居易并未到过岭南。
可这并不妨碍谍报司现下里拿他来做武器用。
军中的争论不休,不仅大大损害了西军的战力和斗志,更让西军陷入了一欲走不能的困境。
大小种为代表的南下派和刘延庆为代表的西归派,以及赵不试、谭稹为首的坚守派,三国大战,耍的是好不热闹。
就如那江陵城中一样,众说纷纭,从而意见不定。可现下都已经到了眼下地步,赵桓确实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勇气,拒绝了主战派的坚守江陵城的建议,下诏给驻防大江对岸的刘仲武准备接应,态度鲜明的表示要走人。
可同时他自觉的兀自要履行自己作为太子的责任,向姚古许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重赏。不只是建节,更许下了少师、少傅、少保“三孤”之位,更允诺了国公之爵。并向江陵一干文武大臣道,“昔日神宗皇帝为激励天下臣民恢复故土,许诺复燕云者可封王。而既然异姓大臣可以封王,今日此正值国难当头,社稷危如累卵之际,能退败梁山军,保荆湖南北路平安,如何不可以为王?”他身为太子,就当率先上奏皇帝,为天下臣子言。
只不过这个建议,赞同者寥寥。盖因为文臣们皆认为,这个口子不能开。现今是大乱之世也,广许封王,一旦开了这个头,败坏朝纲不说,更有祸乱天下之嫌。且现今的武臣地位已经在拔高,前线统兵作战都靠他们,再以军功封王,谁能说没有那藩镇之乱?且这得利的自是武官,文官们又该何为?
这种事涉及到了文武之间的争斗,那更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了。
只是赵桓已经没心情再处在这种政治争斗中了,梁山军都已经打破了汉阳军,此刻他再不走,那怕就是要被梁山军赶进长江喂王八了。
那林冲引着大军直冲潜江而来,赵桓可不觉得就凭潜江的守军,就能抵挡的住梁山军。
潜江若是破了,江陵城可就在梁山军面前了。
如此的,赵桓走不走且不去说,那江陵城民间却先继赵佶西去而掀起的第一波大迁移后,继而闹起了第二波来。
原本繁荣江陵城全然陷入了恐惧当中,春天的暖风并没叫这儿人觉得开怀,战火已经烧到了眼前。猜测、谣言、伴随着无尽的恐慌,仿佛瘟疫一般江陵城内传播。如是,城里大把的人都拖家带口的往他处投去。这也叫城内的禁军更是心乱,赵桓也更坚定了要走的心。
江陵皇城内。崇政殿南侧的拱垂殿。
也不知道是否取‘圣天子拱垂而治’的意思,这是赵宋的正殿,接待外臣之处。
此刻大殿上头的侧旁,赵桓坐在一张大椅上,眉头紧锁,目光无神的看着底下的文武臣僚。
“太子殿下!贼寇已向西杀来,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百姓计,臣恳请太子殿下离开江陵!”耿南仲、唐恪、吴敏等人再三叩首,满面沉重。
身后许多主张南逃的官员们纷纷跪拜,同声发喊:“臣等恳请太子殿下南巡!”
赵桓摇了摇头,言不由衷的道:“国家且到了如此地步,四京故都悉数沦于贼手,百万将士,千百官员,皆已殉难。皇家殉死一二人又有何妨?赵家岂无刚烈男儿?”
“兼之朝廷一迁河洛,二迁江陵,已使得天下军民大沮,今父皇又已西巡去,言之羞惭,孤且还有何颜面再逃避去?这一退再退,何时才是头?”
赵桓的胆量真不同于一般了,竟然敢挤兑他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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