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姑娘,该轮到你上场了。”
一大丫鬟朝镜前的人儿福了福身,恭敬退下。
往唇上轻点一抹胭脂,两片红瓣顿生颜色。合上胭脂盒,镜里的她一袭红裙,三千青丝披散在脑后,额前一点朱砂红艳似血。脚腕上挂的铃铛随着她的脚步盈盈作响,双足立于舞台中央白粉圈起来三寸大的地方,一手托着脸庞,另一手则至于腰后。常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清尘的起舞姿势。
随着一声响彻天霄的锣鼓声,舞台上方突然撒下了纷纷扬扬的花瓣,而她以左脚为轴,在白圈范围内快速旋转,盛开的舞裙仿佛绽放的玫瑰。又是几点点锣鼓声响,指尖颤动,仿佛一条水蛇般,折腰,回首,落地。
随着最后的鼓声落下,展舒广袖,从头到尾双足都未迈出白圈。
过了许久,宾客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掌声雷动。她弯腰退下,一旁的老鸨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未言一语,只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房内,退下首饰。
“姑娘为什么老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呢?大家都很喜欢你呢。”小丫鬟看着她始终沉默的样子,出言询问。
微微勾唇一笑,眼底深不可测。
“墨荷,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真正喜欢我的,有几个。”
小丫鬟一时没听明白“姑娘何出此言?”
“等你再大一些时,或许就能明白了。”摘下手腕上朱红色玛瑙串,洗净脸上的胭脂水粉,还原了原本的清丽容貌。
台上她是清尘,艳压群芳;台下她是众人眼中的虞美人,看似柔弱,实则绵里藏针。
丫鬟下去帮手了,自己闲来无事,便下去走走。
此时客人已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都是在调戏别的美人。她穿过走廊来到后庭。
后庭极少有人进来,只有一株梨树,此时正是梨花绽放的季节。
她静静地立在树下,看着树的每一寸。它的成长,它的剥落,它的新生力量,它被暴风雨所击打过的痕迹。
在偌大的红邚院里,她所能寄托情思的,也只有这一株梨树了。
君离歌进来时,便是看见这样一幅唯美的画面,那场景,直到许多年后,他已近垂暮,仍然鲜活地记得那一幕。
漫天梨花飞飞扬扬,秦箩玉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脑后乌丝被简单地挽起。佳人与美景的搭配,是那样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在她身后,见过众多明丽的他,第一次为一个名妓所打动。
秦箩玉转身正准备回房时,才察觉到身后的他。
并没有一种被陌生男子盯着的窘迫,她看向他,蹙眉。
“你是如何进来这里的?”
君离歌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那儿太吵,就随处走走,便来到了此地。”
她也不再理会他,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听到他似随口的一句
“闭月羞花怨,沉鱼落雁愁。”
待她回到房内时,小丫鬟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姑娘,明日有大客,客人点了那首《鹤桥仙》·····妈妈推迟不得·····“小丫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花邚院头牌落清尘,尽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一拒绝表演的曲目便是《鹤桥仙》。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她转过了头。
“姑娘,妈妈也是不得已啊·····”
“你下去吧。”
丫鬟知道落清尘已经应下,欢喜地道了声喏,便退下了。
将靠在角落的琴取来,指尖触到琴弦时,微微颤抖。
她没得选择。
琴放置膝上,指尖划过琴弦,发出悦耳琴音。
像冰冷的雨点落在心上。
眼底的光影剧烈地闪烁着,一些记忆疯狂地涌进脑海里,就如同疯狂席卷的悲伤,让她头痛欲裂。
“啪”花瓶被她扫落在地,她慌忙地去捡,“呲——”食指被划破,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门外的小丫头闻声推门而入,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姑娘何苦呢,这些让我来做就好了”
“我没事·······你去拿药来。”平定了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她脸色苍白地扶着琴桌。
那样细腻温柔的回忆,她再也不愿想起。
暮云凡,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忘不了你。
若是当初执意将你留下,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惨剧?
一松手,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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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花邚院里人山人海,整个京城都得知花邚院的落清尘今日要弹奏鹊桥仙。
路人皆在议论纷纷,这落清尘最忌讳的便是这首鹊桥仙,有的富家公子砸下重金都不弹的,看来还是权大压人啊。
再过半个时辰大将军便会来到,一行姑娘都在门口排着等候,只有落清尘一人在房里梳妆。
今日落清尘。素色留仙裙,绣有几朵淡蓝色小花。如墨长发用一支青簪挽起,略施粉黛,杏眼里充斥着清浅的淡漠,手抱流光琴。
他曾说,这首鹤桥仙,终身只能为他弹奏。
而她今日,却要在另一人面前,再次弹起。
”大将军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长长的尾音,所有人同时跪下行跪拜礼。
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跨进了花邚院:”免礼。“
她立于帘后,一言不发。
老鸨满脸堆笑迎上前”爷,清尘姑娘已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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